纪莘从何宅内拿出把扫帚,在宅门外的地上大力挥动,扬起一地的尘土。
几名妇人慌忙站起,指着纪莘大叫,“呸,呸,没看见旁边有人吗,尘土都扬到人嘴里了!”
“地上的土都比你们嘴巴干净!都给我走远些!”
妇人们看纪莘气势汹汹,悻悻地散了。其中有人走远了还在念叨,“难道说得不对么,敢做不敢让人讲,切。”
纪莘撵完人,看见何婶倚在宅门边,满面愁容,看着纪莘欲言又止。
纪莘把何婶推回宅子内,关紧宅门,道:“何婶我们不用理会这些人。对了,我买了好些羊脊骨,今天我们吃肉。”
“羊肉?羊肉可贵啊。”
“羊脊骨不贵,都是摊主卖剩的,他留着也没用,十几文钱就卖给我了。脊骨上也能剃出不少肉,正好给何叔和阿姊补一补。”
羊脊骨水煮,控干,调味腌制,火上炙烤,最后将烤好的羊脊骨上的肉耐心剔下,做好这些后,纪莘又煮了四碗馎饦,对院子里的何婶道:“何婶,午食好了,何叔的您拿过去吧,我去看看阿姊。”
“成。”
纪莘端着两份午食,用身子推开东屋房门,进入眼帘的是一双悬在空中的腿,抬头一看,何昭妍吊在麻绳上,已然面色苍白。
纪莘吓得双手一抖,慌张地把饭碗放下,大叫道:“何叔何婶,快来帮忙!”
何叔何婶听见叫声赶来,何婶当即惊得软倒在地,两眼一翻几乎晕过去。
纪莘扶住何婶,用力按压她人中,何婶心系女儿,硬撑着站起。三人七手八脚地,将何昭妍从绳圈里解脱出来,搬到床上。
一番折腾后,何叔体力不支,猛然咳得声嘶力竭。
纪莘用食指试了试何昭妍的鼻息,“阿姊还有气,我去找郎中。”
何婶把纪莘按到床沿坐着,“我去,你从一早就不停忙活,歇歇吧。”说完抹干脸上的泪赶忙出门。
何宅外,邱常发右手悬在半空,尚在考虑该如何自报身份,求见何家女娘。
没想到门开了。
门外杵着名高大的青壮郎君,何婶本就六神无主,此刻更是意外,下意识后退一步。
邱常发怕何婶关门,立刻用手抵住门,笑得分外良善,道:“这位阿姊,我就是路过,可否讨口水喝?”
何婶让开一步,“快请进。家中简陋,郎君请自便。”说完匆匆出了门。
纪莘听见声音,走出东屋,正看见何婶让一个男子进了宅子。
不巧这人她见过,一联想何家遭遇的事,和这男子的营生,顿时觉得来人不怀好意。
纪莘当机立断,抄起墙边扫帚,挥舞着朝邱常发的头招呼,“出去!”
邱常发正在主屋门口张望,心里还在嘀咕怎么没人,就听见身侧有脚步声,然后兜头被拍了一扫帚。
邱常发慌张抬起双臂挡脸,“哎,你谁啊,怎么打人!”
何叔听见叫声,从东屋出来,看纪莘在打一陌生郎君,赶紧捡了地上劈柴的斧子,一脸戒备。
邱常发被一路撵到宅门口,待纪莘放下扫帚,才看清这人他今早刚见过,“小郎君,我招你惹你了?”
纪莘直接戳穿,“你是卖小报的,来这里肯定不安好心吧?你不用装了,赶紧出去,别再来!”
邱常发向前一步,“不是,我——”余光撇到旁边还有把斧头候着自己,又赶紧后退一步。
纪莘又举起扫帚,“你再不出去别怪我不客气!”
邱常发心想,你刚才也没客气啊。
可他不能和这一老一小动手,要怪只能怪太不巧,遇上这小郎君,直接暴露了身份。
“好好好,我出去。”邱常发开门走人,还没忘帮何家把门关好。
确认人走了,何叔放下斧子问纪莘:“他是小报的?”
纪莘点头,“我遇到过他卖小报,他肯定是冲着阿姊来的,何叔,最近我们得当心些。”纪莘扶住又在咳嗽的何叔,“我扶您回屋躺会儿吧,待会儿郎中就来了。”
夜深,纪莘铺好床,对站在窗边发呆的何昭妍道:“阿姊,睡觉吧。”
何昭妍清瘦秀丽,小家碧玉,眉宇间笼罩着散不尽的忧愁哀怨,脖颈上深红色印记更是显眼。
何昭妍走到床沿,在纪莘身边坐下,声音嘶哑地开口:“阿莘,多谢你照顾耶娘。”
“阿姊,你嗓子不舒服,不用说这些。”纪莘从夹袍内掏出支木簪,“你之前日日戴着的那支丢了,我今天在西市看见了这支,和那支多像,特意买给你。”
何昭妍的首饰只有一支黑檀木簪,之前日日不离身,但半个月前出事之后再未出现过。
纪莘没问,心知八成是出事时丢了,知道那是何昭妍心爱之物,所以特意寻到一支极其像的,希望能让何昭妍开心些。
何昭妍葱白指尖抚过簪子,停留在簪头小巧的雕刻梅花上,喃喃道:“不一样的。”
不管多像,终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