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媛媛突然理解了父亲的感情,因为在这一刻,阮媛媛心里本能冒出的想法,竟是“此景此生难见,下次一定要带夏阳光来看看”。
阮媛媛重新返回帐篷,陪伴阮桥。
阮桥正在翻《席慕容诗集》,阮媛媛就坐在阮桥身边,陪她父亲一起看。
刚好翻到一首《孤星》:
在天空里
有一颗孤独的星
黑夜里的旅人
总会频频回首
想象着
那是他初次的
初次的
爱恋
诗,刚好应景。阮媛媛鼻头一酸。
刚才帐外的那颗星,就如同夏阳光,近若可摘,事实上却无法触及。他开朗热情,如那最闪耀的星,同时是她初次的爱恋,令她愈近深夜,愈频频回想。
只可惜夏阳光是颗流星,在璀璨,划过阮媛媛的天空,就消逝了。
阮媛媛用心底的一声叹息,埋葬了自己的这段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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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二年,十二月,缅甸。
这一处地方,气候潮湿,到了年末,仍是闷热。
一个年轻男人从一栋典型缅甸风格的建筑中走出来,这是他数月来,第一次能下床走路。年轻男人将双手放在栏杆上,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田。而田与田的中间,是因着雾气隐隐约约,无数的佛塔。
年轻男人注视前方,眸光幽黑,波澜不惊,如果换到半年前,他见到眼前所见,肯定会震惊、感慨、愤怒、但是现在,他很麻木。
男人勾起唇角,笑了起来,男人是俊朗的,但因为左边嘴角有伤,所以他的笑……带着重重戾气。
男人的眉角也有伤,增加了他的年龄,略感沧桑。
男人的左边胸口也有伤,肚子上也有……伤痕累累,就径直暴.露在他古铜色袒.露的上身上。
因为腿上也有伤的缘故,男人走得不快,他慢吞吞的走到寨子的最前面,那里有一群跟他差不多大少年们,这些少年本来在说缅语,见年轻男人来了,就改说中文:“阿光,你好些了?”
夏阳光点头:“好些了。”夏阳光说着,笑嘻嘻凑过去,伸手:“给我一支烟。”
同伴们将烟递过来,给夏阳光点上,夏阳光笑嘻嘻叼在口里,熟练地吸.吮和吐烟圈。
夏阳光是一个月前,还躺在床上时,学会抽烟的。
那个时候夏阳光才刚刚被大家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他的四肢不能动,视觉模糊,口齿也难发声,唯独只有两只耳朵听得见东西,别人询问夏阳光时,他可以点头或者摇头。
那天,换妮娜照顾夏阳光,妮娜是个中缅混血的女孩,十五岁前都在中.国长大,所以妮娜上网看新闻,看得都是中.国的各种娱乐八卦。放着放着,就放到天城第一钻石王老五颜征民,弃国民女主播主动示好,新闻里又爆料,颜阔少心仪的是阮氏集团的千金……八卦新闻,自然会放出一些颜阮的暧昧视频,一起吃饭一起出游之类,证明新闻所言非虚。
夏阳光眼不能视,耳中听得清清楚楚,他这个人太聪明,脑袋里迅速就构建出新闻所讲的画面……
妮娜察觉出病床上夏阳光的异样,叫来了她的大哥:“大哥,他好像在哭喂……”
妮娜的大哥仔细观察了夏阳光三分钟,说:“他好像还想说什么。”
妮娜闻言,赶紧低头,凑近夏阳光唇边去听,听完,她告诉自己的大哥:“他想要一支烟。”
妮娜的大哥想了想,允许道:“那给他一支吧,虽说他现在这身伤,并不适合抽烟,但烟到底是能止痛的。”
大哥和妮娜都以为夏阳光是身痛。
点完烟后,妮娜的大哥觉得不对劲:夏阳光似乎在要烟之前,还说了些其它的话。
夏阳光在床上缓慢挪动自己的脑袋,摇头。
妮娜嗔道:“大哥,他就只是要烟!”
大哥释然:“哦……”
只有夏阳光自己知道,刚才,他眶中微微泛出泪花时,的确说了另外一句话。
那一刻,夏阳光双唇嚅动,发不出声,却打心底骂道:特么的她不爱我。
这是夏阳光第一次骂脏话,骂阮媛媛不爱他。或者说,她没那么爱他,他对于她来说,能那样轻易的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