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牛，一般人听到这个词，首先想到的是英勇无畏的斗牛士。但是阮桥带阮媛媛看的这一场，却是无斗牛士的。

场地最中央有个台子，大胆有勇气的观众自己上台，然后工作人员放出牛来，勇士们便跳下高台，任疯牛追逐，玩一份刺激和心跳。

阮桥陪阮媛媛坐着，一便看一边向她讲解。大概过了十分钟，阮桥侧身对坐在他另外一侧的斗牛场老板耳语几句。

斗牛场老板起身安排，斗牛场被很快清场，阮桥和蔼可亲地拍拍阮媛媛的头：“女儿，你上去斗，杀死那些牛。”

阮媛媛有勇气，但她到底才十岁，犹豫再三，启齿的时候不自觉流露出奶气：“爸爸……不要吧，我怕我打不过那些牛。”

阮桥含笑凝视阮媛媛半响，手掌心一直抚在阮媛媛头顶，渡给她阵阵暖流。

就在这无限温暖中，阮桥微笑着告诉阮媛媛：“虎父无犬子。”

阮媛媛身子瑟了一下。

过了几分钟，她试探着向阮桥求助：“爸爸我怎么杀那些牛？”阮媛媛的声音是抖的。她亲眼见过了，那些牛速度很快，她根本跑不过，而且今天从酒店出来的时候，阮桥特意让她穿了拖鞋。当时阮媛媛还觉得好玩，现在想起来丝丝心寒。

“用你那把刀杀就能杀。”阮桥告诉阮媛媛。

阮媛媛身子骤然硬成石雕：阮桥送她的十岁生日礼物，是一把特制的刀，她之前还很奇怪父亲为什么送她刀来着……

阮媛媛瞬间心寒如刀，哗哗唰唰，在心头不眨眼地划道道口子，淋漓血流。

阮媛媛睁大双眼，直勾勾盯着阮桥，尽最后一次努力：“爸爸我不上场行不行？”

“不行。”阮桥果断回绝了她，他看她的眼神，是严厉，是命令，是一种苛刻的期待。

期待她勇猛且绝对服从。

阮媛媛身上起着鸡皮疙瘩，怯怯往下走，阮媛媛觉得一级级台阶有点晃眼，她走得慢极了，很怕自己没看清楚踩虚了，一脚空滑下去。

但阮媛媛走得再慢，她还是走到了场地中央。

“媛媛。”阮桥叫她。

阮媛媛回转身，阮桥往她怀中塞了一块红布。

阮媛媛心中一暖：爸爸还是关心她的，给她助力斗牛的工具。

阮媛媛就攥紧红布和手中的刀上场了。

站在正中央，阮媛媛面对着不远处的牛，突然神色一凛：怎么牛换了？！

刚才勇士们虽然刺激，但到底买票进场的顾客，工作人员为着他们的安全，放进场内的还是体型相对较小的牛。这会面对阮媛媛的一头牛，却换成了体格健硕的真正公牛。

她真的成了斗牛士了。

十岁的小女孩忽然在场地中央笑起来，笑声令人慎得慌，看台上的阮桥皱了皱眉。

公牛被阮媛媛的笑声所恼怒，刨蹄朝她冲了过来。

“爸爸！”阮媛媛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危急关头，她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声音是求救阮桥。

事到如今有什么好求救的呢？

阮媛媛集中注意力，屏息凝气盯准那头牛。

她看见公牛稍稍低了头，高扬一对锋利牛角，带着扬尘朝她这边冲过来。

阮媛媛反手将红布一翻转，身子打个圈，躲开了公牛的第一次攻击。

公牛自然不会罢休，四蹄急刹下来，转个身，又向着阮媛媛奔来。

她依法炮制，畜.生到底是畜.生，再次上当，阮媛媛敏捷地躲开。可惜她心生贪念，妄想一步就制服牛，竟迫不及待地，在躲开牛的最后一秒将手中对着牛屁.股插上去。

没想到牛屁.股不是老虎屁股，却也摸不得。公牛被钢刀的锐感刺激到，猛地不管不顾跃起来，不是用角掀翻，而是用牛尾巴甩倒了阮媛媛。

阮媛媛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瞧见公牛愤怒喘着粗气的鼻孔就在她眼前，近在咫尺。公牛猛地一埋头，似挖般把阮媛媛掀起来，她是身子轻飘飘离开黄尘地面，抛向空中。

“爸爸，爸爸！”阮媛媛终于压抑不了，大声哭了出来。

可是任她怎么哭喊，阮桥注视她的冷峻眼神却始终不改，阮桥永远用他不可违背的眸光鼓励女儿：自己站起来，杀死这头牛。

阮媛媛离着数米远，重重摔在地上。她目光毫无目的地向前望去，正好瞧见前面是牛栅栏的门。她又听见牛蹄子的声音，是公牛又扑过来了吗？

这一刻阮媛媛忽然放弃求生的欲望，心想：死了也好。

她的意志力已在顷刻崩塌。

阮桥始终没有救她。

反倒是斗牛场的经理看不下去，火速命人从牛栅栏中放出的母牛。

一头垂垂老矣的黑牛从栅栏已走出来，已经被激怒的公牛忽然安静下来，乖乖由着这头老母牛牵引，回到栅栏里去了。

阮媛媛茫茫然闭上了眼睛。

直到她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半月，缓缓回转命来，才知道那天一出场就压制公牛，是公牛的母亲。

原来这是斗牛场工作人员皆知晓的常理，再凶猛的公牛，只要它的母亲一出场，就会变成最乖的仔回窝。所以斗牛场为防止意外，在斗牛士生命受到威胁时，会立刻放出老母牛，这是最及时效果最好的应急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