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夏阳光失声叫了出来。
阮媛媛这才记起来,眼前的夏阳光是家庭条件不好,靠奖学金过来交流的少年,而且一共才一万欧奖学金划到人民币区区十万元……而且如今欧元刚刚开始试用,都不知道能不能流通成功……他却打算省到几年后还能花。
阮媛媛意识到夏阳光的经济状况跟自己不同,于是改口骤减成十分之一:“那一百欧吧。”
夏阳光虽然咬牙,却没有犹豫:“好。”他又问:“你回家,那怎么补办护照?”
她家在外省,可是大使馆在巴黎。
阮媛媛面不改色,流利撒谎:“等我病好了,会再来巴黎补办。”
夏阳光突然低了头,声音有些含糊:“到时候……要来找我。”他又抬头追问,眼神迫切:“你住在外省哪里?”
阮媛媛想了想,除了巴黎,她去过几次南法,同友人开游艇出地中海。
于是阮媛媛继续编造:“尼斯。”
“我留电邮和msn给你,一定要保持联系。”夏阳光又主动申请送阮媛媛:“等下我送你去车站。”
去南法的火车要从蒙帕那斯车站转乘,离九三省有点远。地铁上黑人和阿拉伯人众多,阮媛媛一个人走,他不放心。
阮媛媛摇摇头,拒绝夏阳光:“不用,我知道路。”
她等会要去找凌子雄,不能让夏阳光知道。
“那我送你一段路。”夏阳光忽然心里生出恋恋不舍,怕阮媛媛又拒绝,他强调说:“只很短一段路,就送到地铁站,我不放心。”
“好。”阮媛媛答一个字,简洁利落,她不喜欢多言。
……
阮媛媛和夏阳光下楼,夏阳光一打开大门,就有一阵寒冷的风扑面灌进来。两人走在街道上,路上的气温比阮媛媛预想得还要低,她不能不竖起风衣的领子,挡风,另外遮住她长疱疹的脸。
主干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楚了,沿街两旁却还厚厚堆积,夏阳光开了几个话题,可阮媛媛都只淡淡回应几个字,似乎并不情愿交谈。夏阳光也不敢再多讲,就陪着阮媛媛,默默无语地走着。雪后路滑,两个人都走得很慢,夏阳光远远一眼,看见前方居然开张着一家花摊,绿栏杆摆三排花,里面居然还有反季的玫瑰。
夏阳光突然想起:玫瑰浓艳透清丽,温馨温柔明媚高贵刺激你齐有,分分钟入迷。
“铛!铛!”远处的钟楼忽然想起钟声,古旧优雅地一声又一声敲着,如此契合人心。
夏阳光忽然强烈想给阮媛媛买一只玫瑰,下一秒却又想起来:他手头的纸钱全部都借给了阮媛媛,现在口袋里只有一张信用卡。
信息时代,人都说信用卡远胜纸币,划一下,按几个密码就付了款,既方便且快捷,但……前面的花摊显然不存在POS机。
夏阳光只好打消自己想给阮媛媛买一支玫瑰的念头,同时另外一个念头悄悄在他心底萌发。
夏阳光送阮媛媛去地铁站,目送她乘上开往火车站的地铁,阮媛媛却在中途下车,依照地图指导,换乘去八区。到了八区境内的某站,阮媛媛出地铁站上到地面,寻找公共电话亭。
她赌一把,十字路口选择往左拐,竟好运气地不出五分钟就找到。
阮媛媛记得号码,心里默念着拨号,打电话给凌子雄。
电话忙音了很长一段时间,凌子雄才接,低低警备地问:“谁?”
“凌叔,是我。”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很长时间:“大……小姐?”
阮媛媛浅浅笑了一声,重复说:“是我。”她望一望电话亭旁边咖啡馆,隔着电话线将咖啡馆的名字念给凌子雄,约他出来见面。
凌子雄很快过来,进入咖啡馆看到阮媛媛,他立刻就把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拿出来。
一直注视着咖啡馆门口的阮媛媛清晰瞧见凌子雄的动作,她笑了笑,无比理解:凌子雄为保安全,还是带了防身的,见到真是阮媛媛本人,才放下心移开,解除警戒。
凌子雄走过来,人还没有坐下,就问阮媛媛:“怎么又换了电话号码?还是从本地公共电话亭打来的?
阮媛媛替凌子雄拉开椅子,笑着询问他:“凌叔,要点些什么?不好意思,我等你的时候先自己点了一杯特浓。”
凌子雄坐下来,却盯着阮媛媛的脸:“你疱疹又复发了?几点钟到的巴黎?”
阮媛媛不想多事,便回答凌子雄:“刚到,不到半个小时。”因为顾忌疱疹会在身上传染开,她不敢伸手摸脸,只撅撅嘴:“没想到飞机上没休息好,发了疱疹,我这个样子是不能见妈妈了。”
阮媛媛说完又耸耸肩,一派轻松。
凌子雄沉默了一会,说:“大嫂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你可以站在窗外看她。”他又说:“注意身体,我去吧台点一杯不加糖的薄荷茶。”
“好。”阮媛媛应声说:“不过我要先拜托凌叔一件事情。”
凌子雄本来要站起身的,又重新坐稳,和阮媛媛四目当对:什么事?
无论什么事,他都赴汤蹈火。
“我出地铁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本来要给你打电话的那部手机被抢了,包也被抢了。”阮媛媛平静地叙述,只说重点:“钱还有些,但是护照不在了。”
凌子雄皱起眉头:“没预料到你会撞上这么一遭。”
“我会去使馆开一张临时证明。”阮媛媛的两眉却一直舒展,交待凌子雄:“你给颜三哥打个电话,托他让颜氏航空开绿灯,我要坐一次霸王机。”
阮媛媛说到这,注意到凌子雄始终紧对她双眸,并不离开。她就含笑又补充一句:“现在我手头是公共电话亭的号码,不用他的手机,颜三哥不会相信是我本人。”
凌子雄、颜征民,还有她自己,他们都是一类人,后天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