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话到此处忽而收声，神秘莫测地凑近低语，“自国公爷仙逝以来，你有没有察觉府中的仆人日渐稀少？”

“没有啊。”

小厮环顾厨房四周，除夫人与国公爷昔日侍从、大丫鬟不再来后厨外，其余哪有变化？

这可是自家孩子，管事见状面露愠色，恨铁不成钢道：“国公爷那晚急火攻心，你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嗯……那倒是听到了。那晚乌泱泱来了一队侍卫，听说还有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来宣告什么圣旨的。”

小厮摇头叹息，“先帝不费吹灰之力，击退了数十万南蛮子大军，这样的功勋足以流芳百世，奈何英雄命短，令人扼腕啊！”他深深叹了口气，满目惆怅。

手脚伶俐，乖巧顺从，再加上是自家侄子。

国公府的烧火小厮银钱丰厚，外界可是争破了头也想挤进来。

若非看重这些，怎么可能轮得到他。

管事无奈地揉了揉脸，准备再给他一些指点。

“近日府内事务繁忙，你从未请过假，可知外界流传着什么风言风语？”

“流传什么？京师里的人向来喜欢捕风捉影，谁又知道他们现在又编造出什么谣言来。”

“……哎！”

管事猛地一拍脑门，霍然起身，不再与他搭话。

他管理这厨房已四年有余，但那晚太后的旨意刚离开，定国公便因急火攻心而离世，那些常年侍奉的人也不见踪影，这些足以看出天家对定国公府的态度。

虽说原先的大公子立下赫赫战功，可骤然暴毙，其中难保没有隐情。

定国公大人、夫人与陛下之间的种种，无不透露出天家的立场。

若朝中大臣想要支持二公子，大概不会轻易如愿。

现下的明昭王朝少有外患，京师之内怕是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啊！

四周皆是下人，管事不便明说，只缓缓起身，留下一句“今夜寻个地方用膳”，便继续监督各项食材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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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当空，侍女们手托银盘鱼贯入室，谨小慎微地将佳肴逐一陈列于桌面，随即低眉俯首，悄然退去。

桌上的珍馐满席琳琅满目，各式菜肴香气扑鼻，四溢飘散。

粗略一数，竟有十九道之丰。

坐在桌边的萧沁澜秀眉微蹙，望着这满桌盛馔，“今日莫非有客人到来？”

“没有。”

陆承韫已换上一袭洁净衣衫。

他面色如常，嘴角挂着淡淡笑意，与前几日的苍白萎靡截然不同，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如玉。

“没有？”

萧沁澜坦坦荡荡地侧目望向他，略一思索，便知晓了他的心思。

千言万语只有二字——试探、不信、讨好、隐忍罢了。

至于情谊……

有点吧。

萧沁澜应了一声，接过本采递来的碗筷，不曾客套地细细品味。

一旁的本采望着这温馨一幕，心中既酸涩又欣慰。

定国公夫妇往日对二公子动辄冷落责骂，就连用膳也是沉闷无声，面前有何便食何。

她曾随主子旁观过一次，甚是心疼与感慨。

好歹是主子心仪之人，怎能过这等凄苦的生活。

他理应如主子般将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再不济也应如醇亲王般洒脱自在。

当下的日子终于好转了，这庞大的定国公府唯他一人主事，用膳无需拘谨，更无需担心受罚了。

二公子现已无用，主子却仍然耐心相待，可见是真情所至。

只要二公子一直情真意切，那么将来位极人臣，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想到此，本采多了几分真切。

席间并无长辈，萧沁澜也不拘礼，品尝几口后，便朝他嫣然一笑，“特意安排的吗？”

陆承韫看不出情绪，“嗯，皆是你所喜的味道。”

“珍馐美味，果然回味无穷。”

“你用得惯便好。”陆承韫为她夹了道菜，自己才慢悠悠用膳。

萧沁澜自然地咽下碗中多出的菜肴，“时局动荡，仅凭我一人之力难以周全。最关键的机遇，还需你自己把握。”

陆承韫从容地喝了口汤，“嗯，自父亲去世后，我便已明了太后之意。”

“此事不是绝密，只要细心之人皆能揣测。太后心思深沉，到底如何猜想我也无法全然知晓，只能尽力试探。”

“我明白，时间虽紧，但急不得。”

萧沁澜若无其事地继续用膳，“明日润知大抵会来定国公府，他的性格你应有所了解。若坦诚相告，或许能省去许多麻烦。”

陆承韫微微垂目，“确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