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影淡声道：“无论是谁，很久不联系就会渐渐忘记，很正常。”

林时疑惑地皱眉：“是吗，我怎么记得好像是某一瞬间忽然就彻底想不起来江哥你了？”

江影安抚般拍了拍他的后背，岔开话题：“这么想回家，看来在这里过得并不开心。”

林时嘴一撇，此时早没有了陪师弟来见江影时的那副温顺柔和的模样：“我不想修仙，我不想长生，我不想杀人，我也不想……不想一直被人瞧不起，看不惯，谁都能嘲讽我两句，好像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江影倒是赞同：“确实。不过为什么改了名字？”

“嗯……是这样的。”林时低下了头，“我第一次跟别人自我介绍说我叫林云致，有人以为‘云致’是我的表字，说上来就让别人叫我这么亲密的称呼不合适，不可能接受我的示好攀附，劝我死了那条心。所以我后来干脆随口说了个名字，就成了林时。”

江影无语一瞬：“是谁自我意识这么过剩。”

“其实我觉得叫‘林时’也不错，谐音‘临时’嘛。”他笑了一下，“我来这个世界不过是临时走一趟。当然，如果江哥你没有出现，我……也一定是会走的。”

无非是最后无法排解的绝望之下会选择的那一条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在想，也许像那些小说里一样跳个崖寻个死就能回去了。”林时又笑了一下，“可惜我不是小说的主角，运气也不太好，被人救了，还被劈头盖脸骂了好久。”

江影点头：“后来呢，觉得过一天算一天？”

“啊……是吧，后来也想过寻死，但每次都能恰好被救，我也不想再折腾了。”林时有些出神，“反正我没什么挂念，除了……算了，没什么，我没什么好挂念的。”

江影平静点评：“是挺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现在总算是有点盼头了。”林时双眼很亮，“江哥，我什么时候能回去，你说的那个时空传送阵什么时候能好？”

“我尽力赶时间。”江影颔首，“构建时空传送阵需要确认双方失控坐标点与时间流速，还有降临的地方也要复刻，还得去找点东西。总之，明天是送不了你回去了。”

“没事没事，我等得起，反正几年的时间我都熬过来了。”说到这，林时忽地有些不好意思，又拽了拽江影衣袖，“江哥。”

江影瞥他：“有事直说。”

“我可以去你那住吗？”林时眼巴巴地看着他，“你放心，我什么都可以做，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可以。”左右妨碍不到什么，江影自然没什么意见，而且传送阵好了还省了叫人过来的功夫，“不过你要过来，是不是那些外门弟子平日里都欺负你？”

“……差不多。”林时抿了抿唇，“毕竟我是最差劲的那个，当然谁都能说我两句，我都习惯了。”

江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方才感知你灵魂的时候察觉到你的根骨有损，以前受过什么伤？”

“江哥你连这个都看得出来啊。”林时讪讪一笑，声音微低，“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把别人身上的碎灵毒引渡到了自己身上而已。反正我又没灵气，那个毒杀不死我。”

江影闻言深深蹙眉：“但你现在的身体是你原本的身体，体寒气弱都还算比较轻，每月都要受毒素翻涌折磨的痛楚。哪怕回去了，这个毒也会伴随你一生。”

“……没关系。”林时声音越低，像是说给自己听，“他不会死，我还能活，这就足够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大师兄去死。”

“又是一个恋爱脑晚期。”江影神色淡淡地敲了一把他的头，“没救了。”

“啊，好痛——我不是恋爱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林时护住自己的头，小声抗议，“当时追着赵飞眼巴巴给人送几万块的那个家伙才是恋爱脑。”

“那个恋爱脑早就已经被我制裁了。”江影起身，向他伸出手，“下一个制裁的就是你。”

林时顺着江影起身的动作抬起头，下一刻就看见了对方向他伸出的手。

他将自己的手也搭了上去，原本有些空洞麻木的神情像是终于被注入了一点活力：“谢谢江哥救我狗命。大恩不言谢，我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我用不着你。”将人拉起来后，江影便松开了手，“回你的世界好好学习，毕业后自己进社会当牛马就够了。”

“啊？那什么，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当社畜……”

俩人一边聊着，然而还没走出几步，江影蓦地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思量。

“我让小无先带你回去。”江影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递给林时，“跟着指引走就能去到我那，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弟弟。对了，我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不许动，小心被吃了。”

“噢。”林时接过木牌，“江哥你还不回去吗？”

江影：“有点事，你先走。”

“哦，好的，那我就先走了。”

“嗯。”

林时顺着木牌的指引离开了这里。江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林时已经走得没了踪影，他才淡淡出声：“阁下还打算看多久？若是打算行窃，不妨赶紧动手。”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树木上枝叶微微一动，江影的面前凭空多出一人。

“唉，你这番话就有些伤人心了。”

月光下，如玉的青年悠悠出声，怀里抱着一把剑，语气却带委屈：“我这双眼可什么都看不见，怎能将我与那种偷鸡摸狗之人相提并论。”

“夜半三更鬼鬼祟祟。”江影的视线只在对方覆盖眼上的白绫扫过一下便收回，“想必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