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国公听得抚政大长公主刘安来了,甚是疑惑,忙上前迎接,就连被族人们气得头疼的温国公夫人也忙起身迎去。
温国公夫人因被族人们吵的头疼,神情有些虚弱:“长公主殿下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望长公主见谅。”
温国公问道:“不知殿下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刘安笑道:“我也是走到这里,想着许久不见嘉诚,便想着过来看看。”
说着,刘安亲切地拉起温国公夫人的手:“国公夫人头疼,便去歇着吧,我来此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同想同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
温国公夫人回头看了温国公一眼,她同温国公一样,眼中甚是疑惑,转瞬又脸上堆笑道:“喏。那妾身这便唤嘉诚过来。”
刘安坐在上位,不紧不慢地呷一口茶,随后抬手屏退二人。
温国公夫人同温国公退下,一边走一边问道:“也不知长公主来做什么,我看着不像是明面上那样只是聊些闺阁之话。”
“你说该不会是要拉拢我们温国公府吧?”温国公夫人说完,停下下脚步,谨慎地左右看过。
眼下廊中只他们夫妻二人,温国公夫人凑近温国公,低声道:“先前太后娘娘宴请,席上醉酒,对长公主殿下诸多不满,我听那些个臣子们的夫人说,长公主如今独揽朝政,在朝堂之上说一不二,就连户部侍郎都被她……。”说到此处,温国公夫人的声音更低了:“被她毒杀在狱中了。”
温国公瞪大了眼睛,同样谨慎地环顾四周:“不是说黄崇安是感染了鼠疫吗?”
温国公夫人摆手叹了声,继续边走边道:“我也是在席上听她们浑说的,谁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要我说,说不定还是程显下得毒手呢。”
温国公问道:“何出此言?”
“我听刑部员外郎的夫人说的,她说黄崇安死之前,程显派人给他送过饭呢,送饭的人还没出刑部监牢呢,黄崇安便没了。”
温国公疑惑道:“太后宴请,一般都是三品以上的夫人,刑部员外郎不过才五品,他的夫人怎么会在宴上?”
送饭?温国公察觉到有一丝不妥,先前听嘉诚说起过,太子被毒害,就是有人将掺了毒药的饭菜强行喂给了太子,如今黄崇安被毒杀,两者是否有关联呢?
温国公夫人道:“不是太后宴请那次,是前几日我娘家,齐国公府答谢各家沿途设下路祭。”
温国公皱着眉:“如今正值国丧,政权交迭之际,还是不要频繁出入这些宴席,不要与人闲聊,免得日后落人话柄。”
温国公夫人笑道:“我知道的,先前那个刑部侍郎的夫人,不就是因为多说了两句与谋害太子一案有了牵连,这才被满门抄斩的吗,你放心,我在宴会上都不张口说话的,向来只是坐在一旁侧耳倾听。”
温国公道:“今日这些话你也不要再同旁人说,都咽在肚子里。”
温国公夫人点点头。
温嘉诚手里持着一张长弓,冷不丁在二人背后开口道:“父亲母亲,听着你们聊了一路了,在说什么呢,还这么小心谨慎。”
温国公夫人与温国公都吃了一惊,猛然回头道:“你……方才都听到了?”
温国公夫人心有余悸,抚着胸口平复着心情。温国公则是瞪了温国公夫人一眼,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温国公夫人则是暗中给了温国公一肘子,你不是也听得津津有味吗?
温嘉诚见父母神色紧张,笑道:“你们说得那么小声隐秘,我从何而知?”
温国公道:“那就好,那就好。嘉诚,抚政大长公主到了,现下正在前厅,点名要见你呢,你快去吧。”
温国公夫人喊住快走了两步的温嘉诚,取下她手中的长弓,卸下身后背着的箭袋:“回来,见殿下哪里能带这些呢?”
温嘉诚笑道:“是。”
温嘉诚大步流星,待进了前厅,便听到刘安客套道:“嘉诚,近来可好?怎么不进宫找我去。”
温嘉诚恭敬行礼,语气淡淡道:“如今百废待兴,想来殿下繁忙,不敢叨扰。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温嘉诚与刘安交集并不深,只是小时候与刘宁一起玩耍时,与刘安见过几面,因而如今听到刘安如此说,有些疑惑。
刘安不由得讪笑一声,屏退身旁服侍的人,见前厅只剩下她与温嘉诚二人,也不客套了,开门见山道:“如今新帝登基,百废待兴,我想推行新政,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
温嘉诚言语疏离道:“推行新政自有前朝的大臣们,我不过一介小小女子,连仕都入不得,何来合适一说。”
刘安看向温嘉诚,语气坚定道:“我要推的新政是女官,女子为官之政。”
女官?
温嘉诚听后震惊,是……是女子也可入朝为官的新政吗?温嘉诚的目光对向刘安,只见刘安面上带笑,眼神坚定地看向她,温嘉诚不免慌乱垂下眼眸,内心震撼。
但又拿不准,是她想的那样吗?还是……
温嘉诚心中已泛起波澜,可面上仍装作平静,语气镇定,试探问道:“织造司、教坊司,乃至宫中的尚宫四职,皆为女官,女子为官皆有祖制可循,殿下依循旧制照做便是。”
刘安也不和温嘉诚绕圈子,站起身走近温嘉诚,果断道:“不,是女子入前朝为官,出相入仕,拜将封爵。”
出相入仕,拜将封爵……
温嘉诚听后内心悸动,不知所措,这是她的机遇,但……
温嘉诚后退数步,扶着边上的椅子慢慢坐下,双手不自觉地伸向茶盏,想喝了口茶水压惊,不想心中激动,双手已不受控制地颤抖,失手洒了些茶水。
刘安走向温嘉诚,从袖中掏出手帕,俯身为温嘉诚擦拭着撒掉的茶水。
温嘉诚看向刘安:“殿下——”
刘安道:“我知道,女子入朝为官听着很荒谬,但我会坚定地推下去。”
“本宫就是想让世人看看,女子也可做一家之主,女子也可治国理政,女子也可保家卫国,女子也可有一番大作为。”
“本宫希望,日后我朝女子,幼时不用依附于父兄,长大不用依附于夫家,年迈时也不必依附于儿辈。单凭自己,便是一番天地。”
刘安以退为进,笑道:“你若心中犹豫,我可以等,若你不想,我也绝不强求。”
刘安说罢,转身推开房门。
凌冽的寒风迎面吹来,唤醒了温嘉诚,唤醒了温嘉诚的内心。
叔伯们、堂兄弟们仗着她只是一女子,屡次三番来国公府闹,闹着要继承温国公府的家业,叔伯们的德行父亲是知道的,若是将温国公府的未来交于他们手上,只怕温国公府离落笔便不远了。
她如今想做的,便是成为一家之主承袭爵位,保护父母,保护温国公府,保护温氏一族的荣耀,可她偏偏是女子……
温国公府世代驻守边疆,如今的边境安宁都是先辈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保家卫国早就深深刻在了她骨子里。
她如今想做的,便是成为一代将领,保家卫国,收复疆土,可她偏偏是女子……
若是女子可以如同男子一般……今时今日,这样的机会便摆在她眼前,她还要犹豫什么?
“殿下——”
温嘉诚站起身,叫住刘安,双膝跪下,头重重得磕在地上,言语坚定道:“愿与殿下共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