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是一直瞧不起它们的吗。”

清姑娘低眸轻甩着手中的乾坤袋，也不看他：“实在是其他册籍太没意思了，虽言之成文，实则按之无物，还不如你重新写一套呢。”

门口的老人家背脊忽然挺立起来，他慢慢抬起了头，眼神坚定而凛然。

“那老夫在这里最后与姑娘立个誓言罢。”

老瞎子从未像此刻严肃过，他举起右手缓缓说道：“我翟某今日对天起誓，凡本人书中所记之事，必力求平实。涉离奇怪诞之事不记，涉私人隐秘之事不记，更不漫作陈词，擅揣天意，以求已快。”

“若有违背，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翟狄站在竹门边，烈日照着他的脸，看不见那层蒙了灰翳的双眼，看不见如树皮一般粗糙的皮肤，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漫长的时光里，他还是那个跟在李景之身边意气风发，心怀抱负的青年儒相。

清姑娘面上缓缓动容。

翟狄既然有如此诚心，也不妨就与他明言罢了。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在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吗。”

她低眉，声音沉重不已。

“我以往所行，至如今所做的，都是为寻龙补脉，震天护地之事。”

夏日远山，苍翠亦如滴。

近处竹篱间，骑着赤红烈马的姑娘回头灿然一笑，暖阳似火般灼热。

老瞎子站在山坡上，睁着浑浊的白眼送她离开，眼眶下是红通通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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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皇朝延续六百余年，期间诸侯国无数，六百年间撤的撤灭的灭，到衰帝时只剩下数十个分封的王侯。天子制废除后经最后一番谈判交涉，有封地的小公侯们纷纷投奔了强劲的周边邻国，天下最终并成七个国家。

——西南宋国刘氏，东南郢国楚氏，东部齐国萧氏，西北凉国李氏，以及极北寒处的燕国慕容氏和已经灭亡的利国。

而束国居于郢宋之北，凉国东南，齐国正西。

以前还有一个小小的利国夹在中间，这利国一灭，束国竟成了最中间的那个国家。除了最极端的燕国搭不上边外，与四国边境都有相交，也被四面包围。

现在的和平年代束国可以说是左右逢源，但若在乱世，一个不慎就是腹背受敌了。

正处在左右逢源时期的束国都城曾迁都过一次，此为三百余年前迁都后所建又经多数次翻修加固，古朴而厚重的城墙绵延不断。其东依山，西又临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个绝佳的天然屏障之地。

固若金汤的束国都城还有着十个偌大的城门。南墙二门，北墙二门，东西墙均为三门。

此时夕阳昏黄，正赶在最后一班城门守卫的交接时刻。

东二门的甬道处，入城出城的队伍排了长长的一条，一时间不动，这队伍又挤的更长了些。

为首一辆富丽华贵大马车的车帘突然被掀开一角。

半只挽着衣袖的手臂伸出，扔出个带毛的栗子壳，恰好就正击中在一守卫的额头上。

有一不羁的少年音从车内传来，“给小爷快一点，墨迹啥啊墨迹！”

那栗子壳弹过脑门又反弹到地上，咕噜噜的滚落了一圈。

被当着民众驳了自己面子的守卫羞愤不已，他一手按着头皮，怒瞪着双目就要拔刀而上。

正在跟他轮换的那个城门守卫忙拽了他一手，努着嘴作唇型提醒他看那辆马车前方的挂牌。

挂牌上仅写了一个“颜”字。

那守卫只一眼过去，额头上被击中的那点红顿时冒出冷汗。他忙疾步上前跑去，躬身给车内人道歉，又直接抬手放了过去。

“谁啊，这么嚣张？”队伍后面有人问道。

“定远公府的小公子。”

长队伍里听到的人不由咋舌：“那是惹不起。”

骚乱只一刻，长长的队伍又重新有序地动了起来。毕竟都城中有这等直接入城权势的，也就那么几家。

刚换上的守卫一手接过一手还伸进口中扒着晚饭时的残渣，嘴里的舌头还剔着牙。

“唔唔，窑城来的？探亲是吧。”

他查清无误后将马车放了过去，又含糊着舌头冲后面人喊着：“下一个。”

“真是脏死了。”

符添万分嫌弃的将路引放在夹袋里，又转头问车内的人：“姑娘，咱们是直接去侯府吗？”

符添暗自想着，要是姑娘想先去见见二公子，那他也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清姑娘带去东宫的。

那老话怎么说来着，姑娘和公子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就会万分思念。

车内娇俏的声音传来：“去侯府。”

符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