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城内一眼望去空无一人。
“咚——咚!咚!”,“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巡夜的更夫悠哉悠哉地从巷头一路走来,一慢两快地打着四更的梆子报着夜时。
突然有一阵寒风沿着头发丝擦过,更夫抬头看了看,却没发现任何东西。
“见鬼了。”
五大三粗的更夫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望了望侧旁挂着的“何宅”大门,嘴里又壮胆喊了一声“平安无事”,加快脚步往主街上走去。
从正门进何家大宅,入门穿廊,过前后厅再折两弯,便是何家二房唯一的少爷何言珅的院子。
何言珅正在睡梦中,他睡得很熟。
梦里黑暗深沉,静谧无比,忽地一道寒光闪过,如昼般光亮。
今天下午才见过的何崇出现在那光亮处,逆着光看着黑暗处的自己。
“言哥哥,你好狠的心呐……”
“你为什么要杀玥儿,为什么,玥儿做错了什么吗?”
何言珅瞬间变了脸色。
“何崇你疯了!你在说什么!”何言珅张口怒喝。
他没有听自己呼喝,一步一步朝着他靠近,逆光随着他靠近一点点退去,何言珅这才看清他那张写满了哀怨的面容。
他脚上还穿了双白色的长绫袜,那袜子雪白的刺目,好生眼熟。
——那晚倒在血泊中的那个女子,脚上也是穿着这样式的白色绫袜。
自己堂弟的这张脸对着他,比见着死去的未婚妻突然活过来,站在他面前来的更加毛骨悚然。
“参大人——”何言珅歇斯底里地叫着:“你不是说把她处理好了的吗!她为什么还在这里!”
他哀怨地看着何言珅,两颗眼珠突然直直的掉了出来,变成两个深邃的大血洞。他又裂着嘴笑了起来,外面的嘴唇也消失不见,只能看到里面的满口血牙。
何言珅吓得面无血色,一滴冷汗从额头滴落下来。
“玥儿这样好看吗?玥儿现在的样子都是拜你所赐啊……”何崇说着,手慢慢抚上了他的肩膀,又抓住他的耳根。
何言珅失控地大叫:“你别找我!是你自己瞎跑过来的,怪不得我!”
有一股力量顺着手,把他此刻脑海中光速回忆的东西排山倒海般的吸了出去,有一个不清晰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坏事做多的人,死后可是要下无间地狱的,那里会将你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一件件重复哦……”
何言珅从梦中惊醒,他的背脊湿漉漉的,他抬手摸了摸脸,全都是流下的冷汗。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
**
“想起来了吗。”清姑娘问她。
血瞳脑子里现在嗡嗡作响,她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血瞳捂着嘴泣不成声。
她流着泪说道:“我与何家郎本是儿时相识,一直想着与他结为连理,举案齐眉……等到长大定了亲,我们双方家里就不许我俩再见面了。他的院子后头有个隐蔽的小侧门,他给了我那门的钥匙,说我要是想他了就可以偷偷去见他。”
“我那夜连丫鬟都没有告诉,怕她不小心说漏嘴。我是私下去他屋里找他的,然后就看见了他与那个人……”
清姑娘了然。
血瞳的话与方才在梦境中何言珅说的话对上,真是撞破了什么不能见人的阴私,竟要将自己的未婚妻灭口吗?
她有些不解地打断血瞳:“你为什么要晚上过去找他,白天去不行吗。”
血瞳要是不夜晚去,也许不会碰见他们了。
“因为……”
“因为那天……因为那天是他的生辰啊!”
何言珅的记忆里没涉及到这一点,血瞳只能痛苦地自己回忆。她头中一阵阵刺痛,脑海里似乎刻意想要忘记。
她慢慢织罗着记忆揣测道:“我们每年都约好的,小时候无论是谁的生辰我们都在一起过。而且今年不一样,我们就要成亲了,可能这次我想成为第一个祝他生辰的人吧……”
这是她内心最想忘记的事。她对他如此情深意切却惨遭杀害,痛苦使她死时就将这方记忆封锁在深处。
记得是何言珅的生辰日便行,至少把血瞳的死亡之日算出来了。
那她都已经死了快三个月了啊……
清姑娘想着在何言珅身上观到的命理八字,告诉血瞳她应该就是在四月初八凌晨死的。
“都这么久了吗……”血瞳神色间有些迷茫:“我原来在那里困了这么久。”
血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脑海中血水奔流,记忆全部涌上心头,她惊恐万分。
“不好!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血瞳大声喊着。
她之前什么都记不清,就是有一个坚定的念头催促她一定要醒过来,将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大家!
她终于将它想起来了!
“他们说弄了一个身上染着瘟疫的人,他们要将那个人运进城里来!他们要城里的人都死啊——”
血瞳惊恐地抓住清姑娘的手,“我听到了他们的密谋!难怪他们要杀我!”
“他们要害全城的人,他们想让全城的人都染上瘟疫啊!”
“清姑娘你快去报官,快去!”
桌子上的烛火摇曳,映照着清姑娘的侧脸忽明忽暗,色由红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