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收了回忆,正了正神色,厉声道:“沅儿,她治你可不是白治的!”
当初他们周家是废了多大功夫,卖了多大力气,又欠了多少人情才跟她弄来的这些东西,她绝对无法忘记。
这女子要是动了坏心到外头乱说,说她们周家忘恩负义,对恩人都小气扒啦什么的……她那狐媚样看着准能做出这种事情出来!
要不是怕传出去败坏了周家多年来积攒的名声,她哪会忍受这档子气?现在想想,心肺都是炸的,肉都是痛的。
一个走狗屎运,捡了别的医者功劳的人,竟也有脸提出这些要求,她也不怕折了寿!
周婉儿一脸懵懂地看着周季沅,反过来问他:“四哥哥,你说你说,她要这么多药材是为了什么?”
“她一个私家大夫,要这么多名贵药材干什么,她手底下有这么多病人吗?”周夫人怒气冲冲地说道,“我看她八成就是一个臭不要脸的药贩子!”
周季沅怔住了,他一时无法找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他不可置信地听着母亲说着后面的话,想要替清姑娘辩驳些什么。
不可能,她不是这样的人。母亲您可能是对她太过于偏见,误会了些什么。
但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立场说这些。
家中的确为自己的病付出了太多,现在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全都这么说,他没有立场硬逼她们改变想法。
周季沅将最后一丝期冀放在了老夫人身上。
“祖母,您也觉得……”
许久未说话的周老夫人此时也开了口。
“沅儿,这事就算过去了,咱们周家不欠她的,你更不欠她的。”
“不许再提这个人了。”
接下来的一整晚,周季沅都没能睡着。他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曲神医走的那一天,他强力克制着才没让自己眼泪对着外人落下来。因为他知道,若是连曲康这样的医学圣手都无法治好自己的腿,那也真的没办法了。
曲神医这一走,无疑是给他判了死刑。
所以当下一个大夫接榜而来的时候,他对那个人的态度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刻薄。
连曲康治了那么久都说无能为力的腿,在你眼中就是小毛病了?在你眼中怕是只看到钱了吧。
短短数日,他对那个女医做了自己十五年来良好教养下最不礼貌的举动。
他让书童将房门禁闭,让她吃一整夜的闭门羹;她进来的时候问他话,他也一言不发,更不拿正眼看她,无声反抗着她。
但她那时候,也只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即使被陌生男子这样对待,却还能心无旁骛的用心治他的那双废腿。
周季沅一直觉得拥有那样高超医术的人,不可能会做出母亲口中说的那些事来。
医者求财,那是靠自己的劳动正当所得,谁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今天……就连祖母都那个样子。
连祖母都这样说,难道她真是这样的人吗……
三年前,她果真就是为了倒卖那些珍稀药物,才忍受的这一切吗?
周季沅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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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城某处不大不小不起眼的客栈内,何崇缩在房间一角双腿发着抖,一边哀求着窗边的清姑娘。
“我真当没看见这事,我也不知道什么堂兄,我忘了,我全忘了。你就让我走吧……”
清姑娘在窗前赏了好久的夜色,突然赞道:“今晚天色不错。”
何崇无语地望了窗口一眼:连月亮都没有你是怎么看出天色不错的!
窗外乌漆麻黑,的确是个偷鸡摸狗的好夜头。
清姑娘伸手就要关窗。
“趁着这个好日子,我们待会夜探你堂兄府如何?”她说道。
“你不能去。”
窗外突然传来太史青沉稳的声音,他一只劲手扳着窗沿,身姿矫健地跳了进来。
何崇惊愣地瞪大了双眼——这就是传说中飞檐走壁的功夫吗。
“哟,消失这么久,我还以为您走了呢。”
清姑娘对他的话中已经带了一丝不善。但太史青还没有察觉到清姑娘此时的不同,他回身将窗户重新合上。
“有点事。”他简短回答后又问她:“姑娘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清姑娘转到桌前坐下拍了拍袖:“我一个弱女子能把他怎么样,当然是先去他家找出证据,再上衙门报案咯。”
她想要替这魂魄击鼓鸣冤?
太史青面色沉了下来:“清姑娘,可以了,到此为止吧。”
“后头的事你不能再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