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姑娘最终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行吧,倒是她多管闲事了。
无论这病情大小严重,她不过是遵循医道,详尽告知病人病因。至于病人那方,不信也罢,反正她说也说了,信与不信是他们自己的事。
她这样想着也寒了面,冷冷道:“那药钱你还真赖不了帐,得给我!”
说完便向他伸手。
这一瞬空气都静默了,二人之间似乎有种看不见的电光火石在闪动。
“阿松。”束嘉突然开口唤道:“行囊收好了吗,还不出来给这位大夫药钱。”
伴着门声吱呀,少年从侧屋走出。他在里头听着便感觉不对劲,这女大夫将此事诉说的如此凶险,还真是想找公子讹钱哦。
不过这个度倒是真没把握好,山村女骗子医术虽好,脑子却有些问题。
世道好好的,平白无故幻想着发什么瘟疫呢。
阿松嗤之以鼻,配合地掏出囊中一粒个头不小的金锭子,伸手径直朝她摊开:“咯,这药钱够了吧。”
诊费勉强,药材算送吧。
清姑娘眉梢微挑,两指从少年掌心捏起金锭子,放入裙侧的夹口内。
阿松见了更是不屑,这见钱眼开的样子,真就是个未开化的乡野俗女,白白长了一张好皮相。
气氛很是紧张,束嘉更无意与她再说,只朝着她拱了拱手:“主人家若是回来,劳烦姑娘告知一声,我二人这就启程了。”
拜拜您嘞,清姑娘连挥手都不想跟他挥。
她烦闷地甩了甩袖,也没等回话,转身就往自家竹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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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已高挂,此时万里无云,阳光毒辣的照在地上,使接下来的路程又显得燥热起来。
路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能碰上一两辆马车与挑着扁担回村的乡民。
素衣公子离开村子行了没多久,竟又碰到了前两日遇到的商队,他们正顺着官道缓缓而行,车轮马蹄踏起了阵阵尘土。
商队领头的大管事还记得这对气度不凡的主仆,殷勤地与他打了个招呼。
“束公子脚程怎还落咱们后头了,这也是要往窑城去?”
束嘉礼貌地笑了笑,答是。
束乃国姓,华夏朝初期,无姓者依旧众多。新政令要求没姓氏的普通平民直接跟当地分封国所姓,而束国建国已经有两百年,束姓便也逐渐发展成为了国中大姓。
开口这一称呼,束大管事对本家人那是更加热情了些,免不得攀个关系,那都感觉自己身份随之高了好几等。
商队载着马车托的货物行的慢,他们自然不会与商队同行。略过之前,束嘉突然想到什么,问了大管事一句。
“贵商那位生了热病的副管事,可好些了?”
束大管事连连摆手:“哎呦,别提了,也是晦气。”
“那兄弟死了,估计之前身子就患了什么绝症,咳……快死的那几天啊熏的我那车里都是臭的。”
束大管事一边生气吐槽着,气得也咳嗽了一声。
“商队有几个人胆子小没见过死人,都被吓出病了。咯,那里面还躺着一个呢。”
他说着往后头的车辆指了指。
被吓病了?
“它可通过空气传给其他人……”
那女大夫的言论还掷地有声回荡在耳边,束嘉心底逐渐涌出一丝不安。
是巧合吗。
束嘉回眸,朝束大管事指着的那辆车望去:“在下能否去瞧瞧病人?”
“他没力气咧,都讲不出话……”束大管事还未说完,便见那素衣公子已策马往后去了。
他未下马,立在那与赶车人说了一句。本也没什么,但赶车人还是看向大管事,得了他示意后才将车儿停了下来。
束嘉探出半边身子,抬手卷起那副车帘。
有一人昏睡在那,面色发红,通身汗水流淌而下,浸湿了身下的被单。
初夏的风吹过渐发出阵阵恶臭,分不清是闷汗味还是腐臭味。
那平躺之人紧闭着双眼,猛咳了一下开始张口呼吸。
束嘉隐看到他嘴里异常通红的舌苔,比脸色还要鲜艳,似乎被鲜血渗透。
他谨慎地将阿松拉了一把,喝了一声,随马儿齐往后退了几步。
“……公子?”
阿松本下了马,却被自家主子在高处拉得踉跄着后退,差点下盘不稳摔倒在地。
阿松不解地看向他。
束嘉脑海中正闪过之前遗漏的场景。
“哎哟,那家伙生病不注意卫生,一开口说话,熏的满车口臭。”那日午间副管事送饭回来,还这么吐槽了一句。
初期咳嗽,发热,口味异常……眼前看到的情形不由让他谨慎起来,束嘉慢慢思杵着,以免再错漏其他细节。
他的历任先生均不通医术,只在书中有涉猎到那些曾影响到国运的大疾病时,才会单独提出来讲解一二。
虽不细致,但自己后来因查某事,曾翻阅过书库中那些所记录下来的各类病宗,对一些疫病的症状还有些印象。
束嘉稍稍蹙眉。
眼前这些情况,与方才女大夫所判后症相差无几。
此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些症状更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