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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何处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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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来劲了?我知道你性格有缺陷,但这不是你伤害家人的理由……”

脸上火辣辣的,父亲的指责在一阵耳鸣之中若隐若现,月牙只大概听清这一句,还说什么呢?话要讲给愿意听能听懂的人,她夺门而出,决定从此不再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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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间小公寓,因为东西的骤然减少,因为爱人的突然离去,竟变得空旷如荒野。

月牙躺在木地板上,没有再想为什么,所有抛弃她的人,编出万千理由到最后,也不过是因为不爱她。

“叮。”

手机来了信息,月牙打开发现是条快递信息,大意为物品昂贵需要当面签收,请点开信息中的链接选择明日的配送时间,她坐起身,突然想到什么,她打开淘物。

原来何元聪离开前,真的清空了她的购物车。

她的购物车里只放了一件物品,一枚50分价值5万的钻石戒指,是她反复衡量挑选后故意放的,想要看何元聪点开准备付款时的表情反应,对月入几万的他来说,5万不能算贵,但钻戒代表的意义不一样。

戒指到了,可他走了。

是道歉是补偿,还是最后一点爱意呢?

月牙选择了配送时间,抱着手机怔愣片刻,躺回到地板上的时候,一滴泪跟着坠了下来。

夜深了,城市独有的喧嚣从地面或远方飘来剩着一点尾巴,最大只能打开一半的窗户外,空中悬挂着一弯月亮,正泛着莹莹一圈光芒。

养母捡到她的那天,那个本该无人走过的田野上空,就悬挂着这样一弯月亮,所以她叫月牙,没有姓,上门人口普查的人员便将月填在了姓那一栏。

月牙,注定是不圆满的。

她蜷缩起身体合上眼睛,就这样度过了公寓的最后一夜。

没有何元聪,她租不起这样好的公寓了。

她决定投奔短暂相处过的亲生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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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区的城中村内,拥挤不堪的狭窄商街上,月牙拿着两个大行李箱,身上挂满大包小袋,在人群中走得艰难。

说是商街,其实就是自建房房主们将一楼改造成铺面后或租或自用,若非高度有限制,更恨不得建成私人大厦,好在未来有拆迁一天时暴富到首富级别,其实到如今还没拆的,大概率拆不了也拆不起了,就连必要的改造都是遥遥无期。

这里房子乱水电乱交通乱人也乱,无数打工人如蝇虫般,密密麻麻附在这颗城市脓疮上,不是喜欢这里更乱更挤更破更臭,只是这里能使蝇虫生存,并期望总有一天能追上城市脚步。

最复杂是人,最天真也是人。

月牙小心跨过地面横流的污水,忽视无数上下打量的目光,躲过旁边店家突然泼出的水,缩头避过肉铺里飞出的苍蝇,谢过帮她稳了一把歪跑的行李箱的路人,也努力不撞到别人,却被一些男人从后面刻意撞来,倒打一耙怪她:“让一让啊,走那么慢!”

等她终于看到《吴芳理发》的招牌时,已经发了满身的汗,黏在她特意穿得乖巧的衬衫小西裤上,她看着店里忙碌的理发场景,莫名庆幸自己没有留刘海,不然此刻就会像湿漉漉的黑泥条,非得剪去才能痛快。

她思绪乱飞着,潜意识不敢面对母亲,少有的几次见面对方都还算热情,但她其实清楚,对方除了生过一个她,并未真正当过妈妈,妈妈的爱,需要日日夜夜的喂养照顾挂念着急才能成型。

但月牙想,怎么都会比爸爸好吧?只要自己别贪心,对,别贪心!

店内,吴芳梳了个低马尾,发顶黑发尾黄,穿着白色短袖蝙蝠衫加黑色短裤,配着红底小绿花的紧身打底裤袜,脚蹬一双白色松糕鞋,她化着浓妆,说话间时不时笑几声,眉间疲惫和郁气这时就会淡去,可卡着粉的细纹干纹又被放大了。

这只是吴芳很平常的一天,直到她似有感应般,扭头越过边上小心给客人剪头发的学徒工一看,手下客人惊呼:“哎呦痛痛痛,芳妹子,盘个头发也不要抓那么紧啊,头皮都要给你逮掉了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姐我轻点!”

吴芳心里很乱,也没有招呼一声,这个样子上门来能有什么好事?她现在就盼望月牙什么都别说,等八卦的李大姐走了,不,阿豪也不在时再讲。

都说李大姐八卦了,当然有着对八卦敏锐的第六感,她不好转头,就拼命斜眼睛用余光看出去,可惜只能看到隔壁为止,她就问:“芳妹子,这是找你的客人哦?”

她看不见具体情形,说完紧接着喊:“理发进来呀,我马上就好的,进来嘛!”

月牙刚刚匀完气息,将大小包行李全弄进店里,对镜子里的李大姐笑笑:“我找吴阿姨短租房子的,今天周末就搬行李来了。”短字用上了重音。

吴芳手一顿,面对李大姐哎呦的惊讶目光,她笑笑:

“你也知道,老陈儿子上大学去了,云都大学城什么消费啦?贵得要命用钱很大,家里三个房间么,就收拾一个租出去,这年头赚钱难哦,我们难小姑娘也难,不然你说租到城中村就算了,还租我家的干啥,又不是什么好房子,你说是吧?李姐你家除外啊,一栋楼在那呢又那么好的装修搞起来,还比别家的便宜,谁租到你家房子真是走大运哦。”

吴芳又急又长的一串话,打乱了李大姐所有节奏,她张张嘴,只记得最后一句话,又转转眼珠想说:“我家有房子多啊!”最后还是撇撇嘴算了。

小姑娘来找房子的时候,就商街路口那八层楼,还有门口那么大红纸写的出租——短租长租可一月一付,她怎么就看不见呢?

“我也是看现在的小年轻不容易,外头几千块就一个鸟窝那么大的房间,你说说,工资才有多少啦?外面人都不懂,我跟你讲,什么医院银行互联网这种,其实工资有的还没正常一间小公寓的房租高,不要看新闻讲什么平均工资,那都是给上头的平均成这么高的,喏?我儿子就管着公租房那块,跟我讲了好多的,多少年轻人排队资格都没有,廉租房的条件么更加达不到喽……”

月牙坐到门边,看着门外人流百态,默默听着李大姐爬坡般逐渐激昂的讲话。

她就是工资五千块,偶尔才有点业务提成,租不起房更买不起房,又因为工作在世俗意义上的体面,所以不想不愿不能过得太灰头土脸的,无能无力的年轻人,她甚至还虚荣,负担便更重了。

没办法,她总得抓住点什么来提气,此刻月牙紧紧抓着包包袋子想,暂时穷点不怕的,但泄气认命躺下随便过过,她宁愿死。

兼职不现实也不允许,也不方便在自媒体露面,最初想靠父亲,后来找了男友,如今全都靠不住了,月牙只能寄希望于赚外快,她坐在小小的凌乱中有序的理发店,想了很久都想不到。

她垂头丧气:原来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是。

“你不会你理什么头发啊?我要的是空气刘海,空气刘海懂吗?你给我弄个那么厚的!”

女声打断了月牙,靠门的年轻客人不顾碎头发乱飞,从转椅上爆发而起,这位客人其实早就有不好的预感,但总想着还没好呢是自己不懂吧,直到被吹干这一刻发现预感成真,纵是脸皮再薄也忍不了了。

叫阿豪的年轻人,一头黄毛,细狗身材秀气面庞,穿着小脚裤修身t,有一点托尼老师的风格,却没有半点托尼老师的伶牙俐齿,反而手足无措站在原地,面对质问半天应不声来。

李大姐除了自己的事过不去,劝谁都是要大度,要看得开,要平心静气,这会一个她僵着盘了一半的头叽叽喳喳劝,一个吴芳走过去指着墙上洗发水模特海报,拼命夸这个发型才是真正好看流行,说半天,没有对不起并且30块洗剪吹的钱照收。

女孩说不过又气不过,只能愤愤地扫了码,一只脚跨出门了才侧身抛下一句:“什么人嘛,再也不会来了!”都说不好到底是自言自语还是在放狠话。

月牙看着女孩出去,看着阿豪垂头吹椅子扫地,看着李大姐和吴芳你一句我一句地教阿豪做事:

“胆子要大嘴巴要张开,做事要细不懂就多问多学,你老爸想你学门技术养活自己,都想得哭哦,阿豪,男孩子就是要成家立业,再不行,两样也总要有一个成的,你跟有些比,都算条件很好了……”

月牙目光中带着好奇,看着那个叫阿豪的男孩子。

阿豪不说话,但他显然也没有生气,抓着扫把的手,还是松松的从容的,偶尔还抬头朝说得起劲的两位阿姨腼腆笑笑,他做事慢条斯理到都有些迟钝了。

月牙很快便发现,穿着小脚紧身裤的阿豪是个跛子,不论动作如何慢,那左右高低不平的身体起伏,是藏不了的。

扫到月牙时,阿豪迅速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对抬脚的月牙说了很轻很轻一声谢谢,他很快扫完转身,想到她因抬脚而挺起的上身,在衣领间一闪而过的那节锁骨……藏在干枯毛躁黄头发里的耳朵整个红了起来。

阿豪收拾完椅子地面,又去洗头椅那边忙活,李大姐的头发也终于盘好,被无数定型喷剂高高固定在头顶,她满意起身,给了张20元的现金,吴芳笑着接过,也不提如今早就不是这个价了,客客气气送人出去。

再转过身,吴芳笑容变淡,最后剩下一点挂在嘴角,似笑非笑对月牙道:“我们走吧。”

“阿豪,你看店啊!我很快回来。”

阿豪默默点头,倚着扫把柄立在门边,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看见她们一直没有说话,芳姨也没有帮租客拿点行李的意思。

那个女孩在拥挤的人群里,走得有些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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