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未有停的趋势,乌沉沉的天愈加黑了,昏天暗地中,马蹄声仿似就踏在耳边,间或夹杂着山林里被雪压断的“咔嚓”断枝声。
诡异又压抑。
不知又跑了多久,前方探路的黑衣人来报,“将军,前方路封了,两侧的树木断裂积压,我和赵俊查探了一下,清理出来至少得大半个时辰。”
顾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当机立断,“原地休整片刻,所有人都去清理山路。”
有人迹的大道上的积雪都到小腿上了,马儿在大道上跑得都费力,山林中的积雪只会更深,除了清理山路,他们别无他法。
“是。”黑衣人领命下去,很快,另一个黑衣人又来报,“将军,末将在前方山林打探中,发现一个山洞,这风雪太大了,您先带公主去避避。”
顾熹抹了抹飘落在刘蘅发梢上的雪,将她整个人又往怀里抱紧了些,“带我过去。”
山洞离这边并不算远,但为了以防万一,黑衣人带着她们绕了一段才过去。
山洞里还算干燥,但还是透着冷,即使黑黢黢的,顾熹也不敢生活,只能更紧地将浑身冰冷的刘蘅抱住,“公主,别怕。”
刘蘅轻摇头,她似叹了口气,“我的身体早就被芙蓉散掏空了,无人再能救我。”
虽然早有预料,但顾熹还是觉得心口发紧,“我用西北二十万将士做赌,公主总该给我一个机会的。”
刘蘅头依旧昏昏沉沉的,许是吃了那药的缘故,轻飘飘的躯体倒是有些精神头了,她想了很久仍是不明白她这话,“顾将军,不管你求什么,我皆是一颗废棋…… ”
从前,她是天家的朝阳公主,是百姓朝拜的福气公主,世人皆爱她,敬她。让她真的以为自己是上天的宠儿。
谁曾想,这世间对她如珠如宝宠爱的人除了早逝的母后,便是她要离了心的父皇,其余人皆是将她当棋子。
突然,温温软软的唇瓣贴上来,将她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刘蘅惊诧过后,羞愤瞬间涌上心头,“你,放肆。”
“我求的,是公主,只是公主。”
虽意外地不反感,但刘蘅仍旧悲愤不已,讥诮攻击道:“世人皆知朝阳公主好女风,娶的便是你顾府女子,顾将军……”
不等她把话说完,顾熹便将她的手带进了自己胸口处的衣服内。
黑暗中,刘蘅愣愣地看着她,“你…… ”
“当初娘亲怀我时,父亲接回了同样有孕的崔姨娘,娘亲生产那日,崔姨娘也跟着发作,但我母亲难产,生下我之前,崔姨娘已经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父亲本就偏爱崔姨娘,母亲生怕父亲因为我是个女孩更加厌弃她,便听信了奶娘的话,想将我换成男孩,对外宣称她生的是男孩,可临到头了,母亲舍不得瘦小的我,这一错便错到了如今。”
说罢,顾熹忍不住自嘲一笑,转而道:“方才是臣冒犯了。”
听闻了这样的秘闻,刘蘅那被芙蓉散毒害了的脑子难得恢复几丝清明,脑海里走马观花闪过很多事,“那你更应该恨我才对。”
忠义侯顾远江宠妾灭妻,一心想将庶长子顾瑜立为世子,但因正妻肖氏娘家定北侯太过强势,顾熹本人亦争气,十七岁便成了名满京城的探花郎,忠义侯不敢明目张胆地立庶长子为世子。
直到她被顾瑜的胞妹顾薇所惑,听了人的枕边风,哄着父皇给她们赐婚。
想她堂堂公主,忠义侯的嫡女都算高攀,若是庶女,那也太给皇家丢脸了。
为此,她父皇只得做主忠义侯将崔姨娘抬为正妻,如此一来,顾瑜顾薇也算得上嫡出了。
而顾瑜被立为世子后不久,就听闻顾府上那位年轻的探花郎心胸狭隘,为此不忿,大病了一场。
“若是没有我从中推波助澜,想来世子之位是你的,你也不会去到军中…… ”
“世子之位,臣从不稀罕。不过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所以,我从未因此恨过公主,只是…… ”
“只是什么?”
“只是……嫉妒。”
“嫉妒什么?”
顾熹却是不再说话了。
刘蘅下意识地往她怀里依偎,许是身体有劲了,她竟发现麻木的身体居然有了冷的知觉。
顾熹的怀里真暖和呀,“阿蘅是一个将死之人,顾将军却是前途无量,不值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知公主是被冤枉的。那年殿试后,先皇曾在御书房召见臣,问臣,倘若有一日公主当政,臣当如何?臣曾跪下立誓,誓死追随公主。所以,臣是公主的臣,为人臣子,应该拼尽全力守护公主的体面的。”
刘蘅冰冷的心涌出一股热浪,费力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你,真傻。”
“臣敬公主,爱公主,理应如此。”
“若有来世,阿蘅定让你得偿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