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左池眨了眨眼睛,睫毛很长,垂着的时候看着乖,又很孤独,好像谁都不在他眼里,更走不进他心里。
“滚出去,”傅晚司下巴点了点门口的方向,说得很慢也很冷,“别吃我东西,别在我家待着,滚。”
左池滚了,就这么穿着拖鞋和外套拉开门出去,关门的时候甚至很有礼貌地没发出声音。
傅晚司在椅子上坐了会儿,站起来把地上的狼藉收拾了。
人这辈子最躲不开的事儿就是为自己的冲动买单,擦桌子,收拾桌布,捡碗的碎片儿,再一一扔了,等坐回去的时候,满桌子菜早凉透了。
傅晚司拿了新碗筷,盛了碗坨了的粥,坚持吃完一碗。
胃不合时宜地疼了会儿。
不严重。
他重新洗了手,再没看刚刚还一片温馨的饭桌一眼,直接去了书房。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他不想收拾了。
可能是昨天喝多了,也可能是心情不好,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写了点儿东西,牛头不对马嘴的,自己读着都想笑。
真笑了出来,又觉得真够幼稚的,拿了烟放到嘴里,又他妈没找着打火机。
傅晚司从卧室兜了一圈回了客厅,客厅也没有,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他跟别的老烟民不一样,他就那一个打火机,到哪都揣着,用没气儿之前从来没丢过。
从左池走之前一直憋到现在的烦躁和没处发的火儿在这一刻燃烧到了顶峰,他咬着烟走到落地窗前面,盯着楼下空荡荡的地面,拿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要打给谁。
最后他给楼下超市的老板打了个电话,让他拿个打火机,再随便搭点东西凑够五十块钱送一趟。
老板说他在外面,得半小时再回来,傅晚司说无所谓。
烟还是没抽上。
傅晚司按了按眉心。
如果那几句质问不是左池对他说的,换成任何一个人,他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他没跟谁谈过感情,但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不是非得有感情,也可能只是想找个人陪自己吃个饭喝个酒,顺便上个床。
傅衔云和宋炆从小给傅晚司带了个好头,他最膈应的就是包养这个词。
说自欺欺人也好,说不愿面对也行,这些年他跟哪个谈,就算对方明摆着是冲着钱来的,他也不是单纯就让人家像条狗似的伺候着。
在他这儿没有单纯的金钱关系,你要钱我给你,但是你要让我包你,趁早滚远点儿。
左池那几句话就是站在傅晚司心上戳刀子。
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扯下来,质问他是不是像那些恶心的人一样,见着好看的就要不择手段得到。
像个到处发情的牲口。
傅晚司把烟扔进垃圾桶,一时间胸口闷得有些喘不上气。
他没法反驳。
他确实对左池有想法。
但他不至于因为这点想法,就把左池当个物件,上下衡量他的价值,光想着用钱买。
他不是傅衔云也不是宋炆,他没那么膈应人。
今天是个大晴天,下午两点钟的太阳晒得地面都是热乎的。
左池根本没走远,从傅晚司家出来后就坐在小区楼下的运动器材上发呆,看着不远处的一家三口,眼神不自觉地跟着那个四五岁的小孩儿。
手慢慢一粒一粒扣上扣子,出来的匆忙,他浑身上下只有手机是自己的,衣服全扔傅晚司那儿了。
和他想的一样,傅晚司果然非常生气,没动手是他意料之外的。
他还以为好叔叔那个脾气要给他一嘴巴呢。
左池在心里小声笑了笑。
心这么软,嘴硬有什么用。
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傻,更好骗。
真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细微的疤痕已经不清晰了。他是不容易留疤的体质,身上那些早就随着时间融化进皮肤。
只有手上的,还顽强地展示着美好回忆。
嘴角轻轻翘了翘,左池心情不错地吹了个口哨,仰头看着傅晚司家的方向。
他撒谎了。
傅晚司太敏锐了,他已经装得够可怜够糟糕了,还能被发现破绽。
太有礼貌了么?
当初左方林找了那么多人给他纠正,教他一个正常的小朋友该怎么生活,纠正了几年,换了不知道多少老师,才养成了这些习惯,到如今反而成了破绽。
他反应很快,傅晚司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同时,他脑海里就浮现了一出为傅晚司量身定制的剧本——
救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