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咒我。”陈岁安睨了他一眼,说出来的话却没带什么力气。
“没咒你。要不要喝水?帮你接一杯。”蔡知远指了指不远处的宿管室,里面有提供一次性塑料杯和饮水机可以接水。
还没等他拒绝,沈玉堂就先一步答应下来:“接一杯,这样一直咳嗽也不好,倒不如喝点水润润喉。”
“得咧。”
两人又坐了能有十几分钟,医生才匆匆赶来。
一量腋温,三十九度二,马上便开了假条,让他们通知老师叫家长过来学校接孩子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听到回家两个字眼时,沈玉堂感觉陈岁安像是一个泄了气的气球,看上去更加难过了。
他帮对方收拾完书包拎到楼下,架着人又走到校门口的等候亭坐着。
这次不再只有一个小板凳,他也有了空位可以坐下来,陈岁安干脆倒在他肩头休息。
“怎么办,有点想吐。”陈岁安喃喃。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坐在了旋转咖啡杯上,还是那种被使劲旋转起来的那种,睁开眼睛就感觉难受。
“那要去厕所吗?”沈玉堂声音轻柔,听上去像是在跟小孩子交流,下一秒说出来的话却让陈岁安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总不能让我用手给你接着。”
“你真是……”知道是逗自己玩,陈岁安也不怎么介意,无奈笑过之后神奇地发现居然没那么想吐了。
“回家以后好好休息一下,等烧退了就没事了。”
“……”陈岁安盯着地上的小石子发呆,好一会儿才跟个别扭的孩子一样,说,“其实我不是很想回家。”
“为什么?”沈玉堂偏头看了他一眼,又想起对方喉咙不舒服的事情,“算了,你现在还是别说太多话比较好。”
“没事,刚才喝过水之后感觉已经好很多了。”陈岁安吸了吸鼻子,声音轻飘飘的,感觉如果不仔细听很容易就会漏掉点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家每次有人生病,我妈都会就这件事念叨上半天。虽然我知道她是关心孩子,但是本来就不舒服,还要来这一遭……有时候真觉得挺烦的。”
陈岁安越说越没劲,喉咙里泛起一阵痒意让他猛地咳嗽起来。
沈玉堂紧张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拧开水杯要求他先喝口热水缓缓。
仔细一想自己生病的时候基本都是一个人度过,像这种被家长念叨的感觉他还没怎么体会过。
“回去后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就给我发信息吧。”他把水杯重新放回书包里,“下午考完试我拿到手机就能看到了。”
陈岁安低低笑了两声,感觉心里因为烦闷筑起的那面墙正往下一点点塌陷着。
“看到了能怎么样,安慰我?”他问。
对方像是思考了一下,老实道:“嗯,安慰你。我有事可以和你说,你有事也可以找我说。怎么样?”
“好的。”陈岁安看着缓缓在校门口停下的黑色轿车,拉起书包带子背在身上,“那记得看信息,今儿谢谢你跑上又跑下的,回去准备考试吧。”
“你慢点……”
话还没说完,本想潇洒一把独自离开的陈岁安就险些摔倒在地,好在沈玉堂手疾眼快搀扶住他,才没酿成悲剧。
最后还是靠着沈玉堂他才安全到达车内,挥手告别时他感觉自己身上仿佛比刚才还要烫了一倍不止。
好在宿舍那几个损人的家伙都不在,不然自己指不定又要被当做笑话传笑个几天。
“你那个同学怎么留的长发啊?我一开始没注意看还以为是个女孩子。”
车内,刚见证完儿子丢脸一刻的陈父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人家喜欢留就留了,学校又没有规定男生的头发一定要剪成我这样。”陈岁安靠在座位上,眉头紧蹙。
因为车身颠簸本来不怎么想吐的感觉又重新翻卷上来,他有种强烈想要跳车的冲动。
“今天静欢也是请假在家没去学校。”陈父在一个红绿灯口停下,用手背贴了一下儿子的脸颊,决定先去医院开点药再回家。
“她咋了?”想起上周打的那通电话,陈岁安微微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情。
“跟你一样,也是发烧。”
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他应了声,没再说话,摘了眼镜闭上眼睛准备在到达目的地前先好好休息一下。
——
“哥,听说跳楼去世的人死前能清楚的感知到身上的痛苦,是不是真的啊?”
“哥,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哥,我想跳下去。”
“哥,再见。”
哥……
“老哥!”
陈岁安猛然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一脸慌张无措的妹妹的脸。
他飞速眨了几下眼睛,意识到刚才那是自己做的梦后陡然松了一大口气。
心率还有些不太稳定,他撑着床板坐起身,发现后背竟然冒起了冷汗。
“梦到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妹妹应妈妈的话来叫他起床吃午饭,谁知道刚进房间就看到他躺在床上一副被什么东西附身似的模样,连忙摇晃着他喊他醒来。
“没事。”陈岁安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人,脑中那个血腥的场面仿佛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既然没事那就清醒一下然后出来吃饭,老妈说一会儿再量一次体温看看还烧不烧。”
“嗯。”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陈岁安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摸索着放在枕边的手机,打开看了眼时间,十二点二十分。
平常这个点在学校也差不多是在食堂吃午饭。
想起早上跟沈玉堂的对话,他找到和对方的聊天界面,删删改改最后就发出去一条信息——
“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