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办法求证这个痕迹的意义,他只恨不能当自己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这个房间。
莫久心慌的将笔记本放回原位,只在心里偷偷记下这一发现。
房间里到处都是照片,他颤着手将离自己最近的那张照片用力撕下来。
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明,相片上是他在食堂吃饭,而这张照片只剩下半张,明显比正常尺寸的相片要小。
他在和旁人说笑,对面的人被剪掉了。
莫久只觉得心口一阵发寒,照片掉在地上,胃里翻涌让他控制不住干呕。
等到终于缓和,压住的照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将手电筒对准墙壁上的照片,每一张甚至每一帧都不尽相同。
都是他,全部都是他。
不管是在教室、在食堂、在宿舍,甚至还有他出去玩的时候偷拍的照片。
他和其他人在一起的,全部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剪影。
开心的,伤心的。
喜、怒、哀、乐,不知何时被人收集了这样多。
他心底的恐惧依旧叫嚣,却忽然升起一丝前所未有的悲凉。
他想现在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现回到房间,却知道已经来不及,宗郁琛洗澡从来不会这么慢。
他忽然感到荒谬,他没有收拾好放在外面的行李箱,他居然相信宗郁琛毫无隐瞒。
-
直到莫久手边碰到一个瓶子,瓶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才将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他将手电筒照过去,小桌上摆着两支瓶装的玫瑰,每一束都是饱满而热烈的颜色,仿佛初放那般。
他仔细看,那两个小瓶子里却是干花。
他试图打开那个瓶子,并没有成功。
他不由得抬头,瞧向余光瞥见的满墙的干花。
雪白的茉莉被保存的很好,每一朵嵌在毛毡板上形成一个巨大的花环。
为什么是花环?
莫久仰头,望向中央贴着的照片,手指不可遏制的开始发抖。
门口那一面照片,他还能劝慰自己只是宗郁琛偷偷藏着的惊喜,而此刻他再找任何借口也显得苍白徒劳——
花环中央的照片,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裸照。
他看清照片的那一瞬间,他瞳孔骤然放大!
刹那间惊恐无以复加,以至于他愣愣的盯着花墙中央照到的那一张张照片,无法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其中一张照片上,他在寝室的浴室里,浑身不着寸缕。
后背猛地窜起凉意如同警报让他顷刻间回过神,大脑如同过电般一瞬间只觉头皮发麻!
莫久下意识攥紧了手机,手指按在那张照片上,颤抖的将那张照片用力从墙上撕拽,飞快将其撕碎。
无意间撞到的干花一片又一片碎落,白色的花瓣漫天飞舞,生命的永恒在此刻破裂,如同碎裂的心脏狠狠摔在地上。
他撕完才像是蓦地意识到什么,慌不择路的按开机键,因惊愕夹杂的恐惧让他耳畔嗡鸣,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
莫久死死扣着墙壁上的照片,强撑着起身,执拗的似乎想要将每一张照片看清楚。
他终于想起手上的手机,囫囵点开了一堆软件,最后才按住相机。
他应该将这些拍下来,这都会是有力的证据。
“电量过低!”
电量过低的提示音一弹出来,吓得莫久手猛地一抖,手机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从学校回来就没给手机充过电,只是没想到会这样的凑巧。
他终于忍不住,摔在地上颤抖着将手机捡回来,一边用力擦着眼泪,一边试图联系他人。
他这时才发现,手机完全没了信号。
莫久大脑轰的一声,只觉得一切完全超乎想象!
他双腿发软摔在地上,空荡的房间传来巨大的压迫感,让他不得不拖着身子蜷缩在墙边。
黑暗席卷一切而来,让他陷入无边的寂静与绝望。
他想起来那两瓶花了,他生日的那一晚,在海边,他说用这朵花他会原谅他。
-
他不会原谅他。
莫久吃力的站起身,双腿的发抖几乎让他丧失力气。
为了保持手机最后的电量,他不敢再用手电筒,只能摸索着站起身。
摸到冰凉的玻璃瓶时,他根本没去想找其他硬物辅助,咬牙试图用手将玻璃瓶砸碎。
罕见的,那似乎并不是普通的玻璃。
莫久指关节疼得厉害,那玻璃瓶也只像是他无意中碰到时那般,轻轻响了几声。
他手臂震颤,另一只手握着疼到不行的右手,忍不住呜咽出声。
莫久恐怕永远也不会明白他这样做的意义,即使一切都这样活生生的摆在他的眼前。
他仍旧不敢想象,也完全不愿相信。
宗郁琛到底为什么这样对他!
莫久又忍不住想吐,他抓住一张照片,扶着墙干呕,几乎要把胃都吐出来才罢休。
等他终于缓和了些,颤抖着将手心里的照片摊开,瞳孔骤然紧缩。
那张浴室并不是唯一,他手抖的几乎要拿不住那张相片。
他毫无意识的熟睡,浑身赤/果的躺在宿舍的小床上,他很白,以至于身上的红印更显得无比刺眼。
这一幕的戏剧效果,不亚于现在忽然有人告诉他,他虽然喜欢男的但是他要结婚。
有第一张的铺垫,第二张的到来让他没有在瞬间崩溃,足够让他保留一丁点的思考能力。
他睡觉很沉,但绝对不会是衣服都被脱了,留下一身痕迹还醒不来的程度。
他被下过药。
这个念头一起来,莫久打了个哆嗦。
这样的情况,在游轮上发生过,他记得那人就是这样猥亵他。
莫久茫然的顺着墙滑坐在地上,再往前推,他想起开学那段时间浑身不知为何出现的红印,以及手指上不断出现的牙印。
他当时怎么说服自己的?
林意云说他身上有吻痕的时候,他还觉得是那样的不可思议,甚至以为林意云故意挤兑他。
莫久摩挲着无名指,指尖逐渐使劲,仿佛还能想起来那牙印印在皮肤上的痕迹,试图将一切擦去。
一桩桩,一件件。
莫久大脑里宛如幻灯片,他麻木的蜷缩在角落里,好像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的连上了。
这个念头让他打了个寒颤。
不对,不……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做的,那么“陌生号码”只能是……只能是……
莫久近乎神经质的咬住了手指尖,舌尖很快有血腥味蔓延。
他曾经以为对面是一个让他恶心的偷窥狂,他是不断美化甚至企图说服自己去接受,可他明白自己这样是病态的受害者心里。
他渴望正常的关爱,渴望他的尊重,渴望宗郁琛护他如珍宝的温柔。
难以言说的,却是渴望他的偏执与疯狂的爱意仅仅属于自己。
这是他最不愿意得到的结局,他宁可“陌生号码”只是一个陌生人,他甚至恶毒的祈祷过那人能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他偏偏真的……真的是宗郁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