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失言,他轻轻打了下嘴巴,”瞧我这嘴,就是不长记性……“
“行了,赶紧去盯着他们搬家。我还有事,先走了。”朱槿打断他,有点烦躁。
想到槿姐这次分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之前说错话,庞继宏识趣地闭嘴,为她拉开车门。
朱槿从熟练地拉下收纳箱,调整好化妆镜。
镜中的女人看上去依旧明艳,只是经过一天奔波,鼻翼和嘴角处已有点轻微的浮粉,红茶色的唇边起了点皮。
如同绘在宣纸上的美人画,纸皴了些,固定了某个时刻的表情纹,让一颦一笑多了不服帖的戏剧感。
芳香的油膏轻轻敷上面颊,肌肤上的一切如油彩般消融,随着温热流水冲刷殆尽。她抬起脸,重新审视那个真实的自己。
睡眠不足导致的黑眼圈,肤色不均,眼底的红血丝。如果当初以这样的状态勾引宋柏,也会成功吗?
想来不会,因为即便是与他日日相伴的那段时间,她也始终保持着完美皮相,从不让他看见一丝一毫疲态。
建立在伪装上的谎言,依赖谎言产生的爱情,就像一层又一层的华服,直到将她彻底禁锢。
对于摆脱这段关系,摆脱他,她竟开始有了久违的轻松感。
无框平光眼镜,银灰色西装宽松舒适,最重要的是……
朱槿一粒粒系上扣子,轻松挽起脑后的头发。
她不再需要任何人为她拉上拉链了。
……
警局两侧种着垂柳,早春之绿如雾气,稀薄覆盖在枝条上。
男人大步穿过,他走的那样快,快到看柔韧的柳条在作战服上抽打出细微的“啪啪”声,令人想到16世纪的清教徒,面对圣像用自虐式地鞭打自己,惩罚软弱的欲念。
“队长。”
“宋队好。”
迎面而来的一张张面孔,各式各样的表情下是如出一辙的探究。
“拉练。十五分钟内,下面集合。”他不欲多说,拐了个弯,向着办公室走去。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也太惨了吧……”
“唉,没看这两头一队人脸都绿了。”
“之前不还好好的……”
“……谁知道呢……”
脚下更快几分,似乎如此便能把那些或怜悯或好奇的目光彻底甩在身后。宋柏旋风般刮进办公室,众人正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见他进来全都不由自主噤了声。
唯独背对门口的绿箭浑然不觉,坐在办公桌上翘着腿:“线索断了不要紧,好歹咱还查到了点不是?二队那帮傻冒天天拿这说事,今天哥几个非得给点颜色……”
看着大伙杀鸡抹脖子地使眼色,他终于察觉到不对,话音越来越小,僵着脖子回头,最后一个音节也冻结在喉咙里。
“老大……”
“有闲心在这闲聊,是吃准了能赢?”宋柏沉着脸,盯得绿箭不敢抬头。
没人敢接话,一片压抑的死寂。
“哟,就差我啦?”黎兴整理着耳麦走进来,被宋柏瞪了一眼也不惧,反而笑着钩住他的肩,“还没比呢,拉着个脸吓谁啊?”
宋柏眉头拧成疙瘩,一把甩开他的手,“严肃点。”
黎兴道:“差不多行了啊,没听过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啊?看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战场和人拼命呢。”
他随手拿起口香糖扔进嘴里,对众人道,“走了走了。”
大伙如释重负,就是走过门口的时候,没人敢去看宋柏的脸色。
听说是朱槿甩的他。此消息一出,令人惊讶之余,又不由得生出“本该如此”的感觉。
朱槿是闪光灯的中心,社交场上游刃有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宋柏则内敛稳重,不喜张扬,连收到的锦旗都不往外挂。
他们俩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再说宋柏对她,似乎也始终淡淡的,看不出有多喜欢。想来难受过一阵子,就能放下了。
四条听着方子等人的小声议论,心事重重地走在人群后方,想起了无意间在宋柏外套里看见的小盒子。
如果师父真的起过那个心思……
他忍不住回头,宋柏笔挺的身影立在床边,像一棵宁折不弯的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