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惜。”烟雨第一次严肃地教导阿濛,“我的手,不需要被人赞美好看与否,最重要的是,我能用它握住武器,保护我自己,以及我想要保护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拉不动我的弓弦,那才叫可惜。”
所以姑射山上,心志坚毅的,又何止阿濛一个呢。
烟雨见阿濛呆呆的,于是回归正题:“这琴谱你暂时不需要练习。”
“还好你看不懂琴谱,否则以你的功力,早已走火入魔了。”
烟雨从她的储物香囊中取出了一本书给阿濛,她说:“这是我自己写的,你先练这个。简单易懂,适合你。”
阿濛接过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春水谣。
翻开一看,书上连指法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只是笔迹稚嫩了一些。
烟雨对她说:“这是我刚开始学琴时,自己写的曲谱,适合你这种入门的学生。”
阿濛听见这曲谱的由来,简直眼冒星星,她的师姐们都太厉害了。
“师姐,《春水谣》写的是什么?”
“春天的声音。”
“春夜,雷声,鸟鸣,谷雨,一切新生而美好的力量。”
“希望你记得修行的初心。”
“保持着赤子之心,快乐地修行下去。”
阿濛呆呆地望着烟雨,默念着“赤子之心”四个字。
“来。”
烟雨那春水般的眼眸凝视着她,神色依然是冷冷的,但语气第一次柔和了下来。
阿濛似被蛊惑般,走到了她身边。
就这么,阿濛在烟雨的指导下,练琴一年,破烂的琴技大有长进。
这一年,烟雨只教了她一首曲子。
阿濛每天都练习两个时辰,练了一年也没腻。
七月十五转眼就到,烟雨和人皇再次跳入了阴魂开路的冥河中。
阿濛坐在岸边等候,看着时辰,月上中天时摇响铃铛。
次日正午,炽阳高照。
那个白衣女人又出现了。
她抱着琴,走到了阿濛对岸的河岸边。
虽然隔着一条河的距离,但阿濛似乎看见她对自己笑了。
阿濛刚唤出乘黄大王,想要飞到她身边,将她的琴还给她,然而她却抬起手阻止了她,示意她不要靠近。
这?这是真的要把琴送给她?
阿濛对着她礼貌地鞠了一躬,感谢她的赠礼。
对面的白衣女人看见她的动静,抬袖掩笑,仿佛阿濛做了什么搞笑的事情,逗乐了她。
这,阿濛一头雾水。
白衣女人不笑了。
她抱琴坐下。
眼睛直直地看着阿濛。
阿濛也抱着她送的琴,开始弹奏这一年学的《春水谣》。
女子听到这轻快的乐曲,脸上也露出了欢快的笑容,她只听了片刻,就能和阿濛合奏一曲了。
两人一曲奏罢,就连汹涌澎湃的黄河水也变得可爱了几分。
白衣女人并未多做停留,她将一本古籍放在了脚下,然后抱起琴离开了。
阿濛骑着乘黄大王飞了过去,她又给她留了一本琴谱,上一本《幽兰》师姐还不让她学,这一本《梅庵》恐怕是也学不了的。
无妨,她都好好保存着,等着她来的时候,完好的还给她便是了。
阿濛并未注意到,她腰间的漓花笼里的那束火苗,突然窜了起来,火舌蹿出了笼子,只是眨眼的功夫,系着的银铃的红线就被烧断了,师姐送给她的小铃铛,在地上弹了两下,然后跌入江中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无法反应。
等阿濛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跪在河边,心中喊道,完了。
“赤前辈,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啊。你自己下去找他们呗。”
“那要是我们仨都超时了呢?”
“放心,尊上保证会把你捞出来。”以它对目前局势的判断,尊上还没弃养这小兔子精呢,怎么可能撒手让她肉身沉河。
“不过你也可以袖手旁观啊,你师姐她们聪明着呢,或许自己记着时间呢?”
阿濛咬了咬牙,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赤以为她这是退缩了,没想到,她这是助跑,阿濛跳进了黄河中,滚滚河水立刻将她吞没。
等她醒来时,类已经将她呛入腹中的水锤了出来。
她狼狈地咳嗽着,然后一转头,看到了身边一具的尸体。
是一只鹿蜀,它的身体被拆开了,包着骨头的肉都被刨开,似乎是要查看它的骨头…..
阿濛看见了它心脏上插着的箭矢,那是烟雨师姐的箭。
是烟雨师姐和人皇大人干的。
原来找姑射神女躯干化形方式就是把这些可疑的生灵破皮拆骨。
她有些难过。
她问赤:“赤前辈,这是坏的兽吗?”
“非也。”
类明白她所想,小心翼翼地告诉她,这世界弱肉强食的法则:“阿濛,世上的斗争从来不是以‘好’、‘坏’而开始的。”
阿濛点头:“我知道的,话语权都在绝对强者的手中,我只是有些难过。”
赤嘶哑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想法:“哎呀,你还有时间想这些,再不找到你师姐,你们都得留下来陪这玩意儿了。”
“可是师姐在哪里?”
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一条河流曲折蜿蜒着,不断向东去。
赤:“等等。”
“等什么?”
“来了。”
它话音刚落,一个老人撑着船来接她们了。
老人胡子花白,披着蓑衣,蓑衣之下,全身皮肤皲裂,像被风吹日晒了万年般苍老。
他开口第一句话是:“姑娘,老夫撑船渡你,你能把我的龟壳还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