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如故廊直走,将血丹放在位于第九回廊的漓花台上立刻离开。”
“切记不可回头。”
“尊上们说,那魔头通晓蛊惑人心的法术,一旦与他对视,就会被他的双眸操纵,被他控制后,心中再无善恶黑白之分,什么大奸大恶之事都能做出。而且那大魔头利用完人后,还会将人炼化吞食,骨头渣滓都不剩。”
“尊上们布了一道法术,一旦进入坐忘台,就会自动触发保护屏障,只要一路向前走,不回头,他就无法蛊惑人……”
“所以阿濛你切记尊上的们叮嘱,往前走,一直走,不回头。”
阿濛乖巧地点了点头。
渚雪心想有守山神灯相护,不会出什么岔子,于是在如血狱前与阿濛分开行动了。
一个转身离开,回了姑射山,一个推开石门,进入了血狱。
血狱不同于池狱,这里一片漆黑,充斥着恶心的血腥味,让人汗毛直立。
她提着灯,看到脚下回廊的石板路,已经被殷红的血微微淹没。
如果不出意外,阿濛按照渚雪师姐方才脑海中浮现的回忆,她只需望着红月,沿着如故廊一直走,将食盒中的血丹放在第九道回廊处的漓花台上,再走出去,就能结束了。
一路走来,这莲渊没有丝毫魔气外溢,让她放松了警惕。
阿濛出着神,她心中有诸多困惑,譬如那开满了莲渊的赤红之花,叫什么名字;譬如她们身为神仙,又为何要饲魔?
她出着神,漫不经心地一抬头——
一只血色的鸿蒙巨兽迎面扑来,狰狞可怖,遮天蔽日,强大的威压让她心脏骤停,脑中的血管一寸寸爆裂,瞳仁变成了赤粉色,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仰面倒下。
她的白云绫虽不是什么高等法器,可也忠诚护主,挡在她身前,但瞬时之间,被迎面而来的罡气打成了碎片。与它的主人一起可怜兮兮地落在了地上,好不可怜。
因为太过害怕,她现出了原形,变成了一只小白兔,晕死在地上,还被血泼了满身,那还有分毫干净小仙子的模样,狼狈得像屠夫手里死去的兔子。
万物归静后,有一道粗犷嘶哑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犹如铁铲刮锈锅,很是难听,他说——
“尊上,这小兔子被您吓死了。”
“咦?”空中传来一声疑问声,正是先前那道清冽动听的声音,“不是小七。”
其实在血红巨兽接触到她的前一刻,那股强大的法力已被人抽走。
事发也就须臾之间,他发现来者非故人后,立刻收回了法力,谁知道还是把小兔子吓得不轻。
何止不轻。
那倒在血泊中的兔子,翻着白眼,又蹬了一下腿,体温变凉,心跳渐熄……身上还挂着放着血丹的锦盒,青玉璧双龙守山灵灯火惨白,无奈控诉着他的暴行。
他淡淡扫了一眼那灯,灯上游动的双龙也不动了,慢慢回归本位。
阿濛忽然凌空飞起,一道无形的法力把她拽到了黑暗中。
他并未现身,他于深渊之中凝视她。
她的真身,不像渚雪师姐一样美丽。
软绵绵、毛茸茸,粉嫩的耳朵垂下来,四只爪都是粉色的,长得很…兔子,小肚子圆滚滚的,还往前鼓起……伙食真好。
那是自然,仙子们看不上的灵草,隔壁山送来的仙果,她通通送进腹中,她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养得白白胖胖的。
原身这般弱小,怪不得一只小小的虎蛟,就吓成了这样。
他用血渊里的血幻化成了巨兽。
倘若是小七,长袖轻轻一挥就能免了他的捉弄。
可小兔子竟被吓死了。
观察了片刻后,他找到了自己认错人的原因。
原来如此。
怪不得方才那些魔兽异常躁动,它们都想一口吃了她。
小七啊,真是比他还要疯呢。
“赤。”那道男声清冽干净,犹如于黑夜中凌空而绽的幽幽白梅。
紧接着,原本盘旋在第九回廊石花台上的红色“蚊香”腾空而起,原来是一只红色长虫,它没翅膀,却能凭空飞行,只见它扭动着身体,飞到了小兔子面前,懒懒张开了嘴,将笼罩在阿濛身上的死亡雾气吸进口中。
阿濛虚弱的心脏渐渐变得强壮。
然后“吧唧”一声,掉落在了回廊的青石板上。
“尊上,这小兔仙有何特别之处,与姑射神女有何渊源,让您费心吓她又救她的?”小红长虫的声音,正是那道粗犷难听的声音。
先前那道清冽的声音并未回答,他分明听起来更年轻,但却是二人之中的主导者。
阿濛猛然醒来,她眨巴了粉色的眼睛,龟缩在原地,啜了一会儿嘴巴,然后又变作人形。
对她这种原身是弱小兽类的小仙来说,遇见危险时变回原形可是大大大忌。
可是方才迎面扑来的气息太过骇人,让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她很快发现了地上碎成一段段的白云绫,悲戚瞬间把她包裹,这可是她修行了三千年里唯一得到的法器,也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法器了。她难过得心都要碎了。
阿濛拾起一片片碎布,拢在怀中开始嚎啕大哭。
她的修仙生涯,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丝希冀,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毁了。
她并未发现这里多出了一个小红长虫。
小红长虫落在她左边的栏杆上,它不理解,小兔仙子为何要为一个垃圾飘带痛哭不止。
“哭什么?”
阿濛听到一道极好听的声音,属于男人的声音。
她愣了片刻,然后停止哭泣,这,这是那个大魔王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