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崔错也曾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要放他的鸟儿离开?
如果没有答案还好,至少他会有所行动,而不是只能一遍遍带着答案问自己“为什么”。
每一次都会有个声音告诉他——
等到雪山上花开的时候,等到你可以用自己真正的身份活在世上时,就可以去把鸟儿找回来。
无数次,他站在雪山上,等着那朵花开,等了很多很多年。
花没有开,只有大雪昼夜不息。
“可是,它回来了。”
孟关有点听不懂公子的意思,“什么回来了?”
雨夜里,一声轻笑。
“我的鸟儿。”
它主动飞到他身边,瞪着亮亮的圆眼睛蹭着他的手,甚至不知好歹地去啄笼子上的锁。
……
暗格里,本来放着白玉璧的位置,此刻变成了一颗黑色的棋子。
姜若慎一夜没睡,撑着头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明明是去诀别的,怎么变成了下次还要相见?
清晨,雨停了,树梢枝头的布谷鸟叫个不停。
静寒敲门,“小姐,起来吃早饭了,今日还要去学堂。”
要敲第二下时,门从里面“哐当”一声打开了。
静寒捂着嘴,“小姐,你的眼睛?”
怎么那么多红血丝……
姜若慎揉吧揉吧后笑了笑,“昨夜雨太吵了,没睡好。”
学堂里,一如往昔。
姜若慎走在青石路上,万分感慨,重生回来还未有多久,却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皇后所办的女子学堂的学生一旦到了十五岁,就得归家。
下个月,她就到了及笄之年。
叹息一声,其实她很喜欢这里,可皇后也说过,学堂的存在已然是陛下的格外开恩。
太后垂帘听政的前十九年里,他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连皇后也并非是他心中属意的妻子,所以陛下很厌恶女子弄权,也不喜皇后。
女官制度,是皇后一直努力的梦想,可是如今的姜若慎终于想明白,这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后来的陛下,赐死了结发二十多年的皇后。
突然一群人拦住了路,姜若慎以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其中众心捧月的女子。
端阳崔氏嫡女,崔楹。
她身旁跟着一群其他家的小姐,刚刚拦住姜若慎的是白家二小姐白画秋。
至于对这位白二小姐有印象,是因为她的姐姐曾是贺延年的青梅竹马。
可惜了,贺延年那厮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子弟,同人家拉拉扯扯好些年最后还是断了个干净。
可是姜若慎同她们也不相熟啊,平日里,她晚上在宫中训练,白日在学堂念书,每天困得半死不活,同窗几载也仅是认全了名字。
“有事吗?”
白画秋看了一眼崔楹后,笑吟吟地走上前来,熟络地拉住姜若慎的手喊她的名字,“若慎,我们同窗这么久,还未曾一块同游过,平日里姐妹们的宴邀你也不参与,想来是你贵人事多。”
姜若慎不露声色地抽出了手,知道对方是在给她戴高帽,接下来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崔楹是出了名的霸道,她也不能明面上得罪了去。
“我性子闷,去了也是扫大家的兴。”
白秋画抿唇一笑,故作不懂人家话里的拒绝,“大家都是好姐妹,差不多年岁入的学堂,如今也到了离去的日子,到底是有些不舍,崔楹组了个局,两日后,在鹤松山,你这次可不许推辞,你若不去,阿楹脸上多没光呀。”
这分明是把姜若慎架在火上烤,崔楹是身份显贵的世家女,祖父乃是端阳勋贵,世袭的武都郡公,父亲崔行简官拜从一品柱国大将军,掌管三十万大军,而姜父也要听命于崔大人,崔楹是姜若慎惹不起的人。
就在姜若慎进退维谷之时,魏西涧从背后走了出来,对着崔楹就翻了个白眼。
“好狗不挡道。”
他们从小就不对付,崔楹也不是个会受气的主,正要发作,却被白秋画拉住了,俯耳道,“魏西涧从小在皇后身边长大,除了永嘉公主外就属她最得帝后恩宠,咱们今日的正事还没成,不必同她一般见识。”
崔楹冷哼一声,想起下人说看见桓君侯和姜若慎大街上共乘一辆马车,整个涪京谁人不知她是最有资格嫁给表哥的人,这个姜若慎也敢觊觎她的人!登时手中绣帕被拧得面目全非。
也罢,今日先对付这个妄图盼高枝的小贱人。
崔楹虽不打算跟魏西涧多生过节,却始终端着架子不退让。
这两位皆是出身顶级门阀世家,其他官家小姐不想做那被殃及的池鱼,纷纷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结果魏西涧却不走,微微侧头,“姜若慎,你还要站到几时?”
被喊到名字的少女却露出了纠结的表情,顿了顿,开口道,“既然是崔小姐盛情邀请,怎么也得给这个面子,两日后,我一定到。”
虽然不知道崔楹莫名其妙找她干嘛,可是两日后,三皇子也会在鹤松山举行游山宴,既然崔行简想靠着促成自己女儿和三皇子来结盟,那她非得去搅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