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害得他好苦,害他不知道原来自己娶到了心爱之人,以至于一刻未曾珍惜过。
“姜若慎,是我贺延年之妻,陛下要砍我脑袋算什么?来啊,我就在这里,让他薛霄来杀我。”
屋子里跪满了人,贺太师与贺老夫人就在旁边。
混迹官场多年的贺太师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语后,踉跄着站起来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逆子,还不闭嘴,若慎已经死了,你疯魔了数日何时才能清醒?”
言外之意是贺延年因为丧妻之痛所以神智不清,并非故意忤逆。
紧接着接过了圣旨,同时遮掩着塞过去一把金叶子,“劳烦公公传达圣上旨意,这是一点心意请公公们吃杯热酒,犬子失言之事,还请公公莫要怪罪。”
这是姜若慎去世的第四日。
贺延年被叫走后,不多时,一队羽林军闯入灵堂,为首的男子穿着黑色斗篷,只漏出紧闭双唇的半张脸。
灵魂状态的姜若慎从供奉香烛的几案旁飘过来,不看还好,一看便当场怔愣。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老是看见些奇怪的人?
思考后,得出的结论是因为她已经死了,所以看见的都是生前渴求而不可得的。
所以在自己的灵堂,她看见了多年未见的太子殿下——薛霄。
突然想起来,他已经不是太子了,如今的他,是东郦国的宣德帝。
薛霄推开了棺盖,下一刻,手指落在姜若慎的脸上。
“杳杳,一别数年,你还是昔年模样。”
“现在的你比从前乖顺多了,至少不会说出离开我的话。”
下一刻,棺材里的女子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了出来。
飘在空中的姜若慎发现,她的尸体在哪,她就被困在哪,只能在周围飘荡。
当薛霄抱着她走进皇宫时,成了鬼魂的姜若慎难免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第一次入宫时,皇后牵着六岁的她走了很远的路,皇后养她长大,给了她权力,教了她很多道理。
那个时候的姜若慎以为,她可以成为令皇后娘娘骄傲的女将军,只想一直陪着皇后。
姜若慎有些想哭,她一直都是个爱哭的性子,摔疼了要哭,杀人杀多了也要哭,皇后总是耐心地安慰她。
她很想念皇后的怀抱,可是,皇后已经不在了,和她母亲一样,她们不在了。
成了废人这七年,世上的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姜若慎泣不成声。
所以在贺延年诬陷她,将她按在雪地里时,无力反抗的她存了死志。
这些年来,她努力像个正常的普通人一样生活,学插花,学做茶。
明明只要她愿意,可以风光尊贵地活着,可是拿起剪刀的手总会不住颤抖。
屈辱与悲愤原来从未停止,最后她不愿意这样活了。
薛霄抱着她进了东宫,这是他当太子时居住的地方,摆设一如往昔,好似一切从没变过。
薛霄把她放在床上,脱下了遮掩的斗篷,姜若慎一愣,还不到三十岁的皇帝竟然满头的白发。
他们也曾两心相许,虽然只是姜若慎单方面的以为。
七年岁月匆匆,在薛霄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殿下,才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下一刻,薛霄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怀中女子的脸。
“杳杳活着,我放你走,杳杳既然死了,就该回到我身边了。”
“明明只要你点头,我就会来接你,可你就是不肯,死也不肯。”
他知道她在贺家的处境何等水深火热,甚至添了一把火,只是想逼她来找他。
却没想到会逼死她。
他后悔了,当年就不该放她离去。
姜若慎下意识抬手闻了闻胳膊,她已经死了四天了,虽然是冬天,可是难免起些味道,她的尸体应该不太好闻。
可是薛霄却仿佛没有嗅觉一般,满身扭曲的病态,姜若慎脸色越发难看,在她心里,殿下一直是光风霁月的样子,床上除外,她不解,现在的殿下怎么会做出这种一点也不光明磊落的事情?
后面发生的事情,更是令姜若慎恨不得扣瞎自己的双眼。
如同十几岁时陪伴殿下的夜晚,什么都没有变,除了她死了这件事以外。
床榻嘎吱声响个不停,灵魂状态的姜若慎贴在最远距离的墙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哦弥陀佛”,希望下一刻自己就魂飞魄散。
可是一点用也没有,男人的声音一刻不停地窜进脑海。
薛霄不仅要做,他还要问,问自己和贺延年谁更厉害?她更喜欢谁?
杳杳,杳杳……
喊得姜若慎一个头两个大,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哪里记得住?!
这一刻,她无比怀念贺家为她设立的灵堂,至少不会看见她做梦都想不出来的画面。
活着的薛霄丝毫不觉得恶心,死了的姜若慎却差点吐得活过来。
已故先皇后那么温柔体面的人,怎么会生出个这样的儿子?
姜若慎现在的感受就是十分后悔,早知道就该继续苟活于世,至少世界不会颠成这个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