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秦煦咬了一大口饭团,含糊地说,“你好像我哥哥……”
苏安沂踩下刹车,等待红绿灯。他放在方向盘的手微微落下,垂在中间。
“哥哥?”他轻轻瞥过去,“你想当我弟弟?”
“啊,可以吗?”秦煦几乎没做思考,顺着接话。
苏安沂:“……”
红灯倒数三秒,他放下手刹,慢条斯理地说:“噢?那你喊声哥哥?”
这一次,秦煦变得犹豫了。
“喊哥哥?”
苏安沂:“不是你说要当我弟弟吗?”
“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直接喊哥哥不好吧。”
苏安沂笑了下,反问:“那怎么办?不当弟弟了?”
他语气变得和缓,似有几分调侃。
秦煦琢磨了下:“我应该叫……安沂哥?这样呢?”
苏安沂:“……”
秦煦没得到回答,以为对方没听清,就又重复了一遍。
“安沂哥,你觉得怎么样?”
苏安沂不咸不淡地说:“挺好的,毕竟我大你十岁,喊哥也应该的。”
“你比我大十岁?”秦煦震惊。
苏安沂表情僵住,面色不太好。
“嗯,我比你大十岁。”他淡淡地说,“现在才告诉你,真是不好意思。”
秦煦睁大眼睛,喃喃道:“完全看不出来,我以为你和我差不多,当然,你气质挺成熟的,但脸不像比我大。”
苏安沂“哦”了声:“那你现在知道了。”
秦煦还想说话,不小心被饭团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他往侧面一倒,咳得撕心裂肺。
苏安沂斜睨一眼,刚好红绿灯,他就拍拍对方的后背,递了一瓶矿泉水。
“下次吃东西别说话。”他说,“还好吗?”
秦煦满脸涨红,气管拧得紧,狂拍了几下胸腔,才慢慢缓过来。
他接过苏安沂的水,“我好了,谢谢……”
秦煦也噎得慌,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瓶。
苏安沂还顺手递了张纸,秦煦连忙感谢。
一路上,秦煦还想说什么,就被苏安沂打断:“好了,先吃饭团,吃完再说话,不然又呛到了。”
“哦。”秦煦老老实实,不敢造次。
对方认真的时候,气场格外严肃。
等饭团吃得差不多了,车窗外的景色也愈发熟悉。
快到家了。
“安沂哥,右边有个小道,你直接转过去更快,不用按导航走。”
苏安沂握住方向盘的手一顿,指骨微微凸起,嶙峋弯斜,像坚硬的玉石。
“过了,我还是按导航走吧。”
“哦哦,好。”
是错觉吗?不知道为什么,秦煦总觉得对方好像在……生气?
秦煦不自觉正襟危坐,两只手搭在膝盖,用余光悄悄去瞥苏安沂。
车内的灯光略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对方侧脸的轮廓被阴影修饰得极为锋利,隐隐约约,似乎窥得一丝冷然。
秦煦想,对方不笑的时候,总觉得很有气势的样子……
“在想什么?一直看着我。”苏安沂冷不丁地出声。
秦煦不假思索地说:“你好像不太高兴……”
苏安沂敛眉,轻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秦煦想了想:“直觉。”
“没有不高兴。”苏安沂笑了笑。
秦煦:“那是因为很累吗?”
他又补了一句:“我知道,加班很累的。”
人类常说:加班是被老板当狗使。但事实上,警犬工作严格遵循朝九晚五,就算需要晚上工作,也是轮换班制。
苏安沂敛眉,笑意加深:“可能有点,等下给我摸摸头。”
“好。”秦煦立刻应声。
“谢谢。”苏安沂柔柔说道。
“不客气。”秦煦也一本正经地回答。
——终于变成平常的样子了。
他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自顾自地嘀咕:哎,还是这样不可怕。
接下来的路程,秦煦的脑袋直直搭在玻璃窗,等他看到熟悉的建筑时,他赶紧出声:“到了!停这里就行,往前走的路在施工,不好调头。”
苏安沂顺着秦煦的目光看过去,皱眉道:“这里不是小区入口吧,还有几百米才……”
“是这里。”秦煦按下车窗,指着破破烂烂的筒子楼,“很近了啊,喏,就几米的距离。”
苏安沂愣住,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你……住这栋楼?”
秦煦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对,谢谢你送我回来。”
“……”苏安沂失声,深吸一口气,“你一直住这里?”
“成年后住这里。”
苏安沂自动理解为:成年前在孤儿院,成年后住筒子楼。
“我走了。”秦煦已经打开车门,一只脚伸出车外,他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探回头,“那个……”
按照手册说的社交礼仪,如果人类到你家楼下了,你应该请对方进门坐坐。
“你要上来我家喝杯茶吗?”
苏安沂看着秦煦明亮的眼睛,喉咙干涩:“好,打扰了。”
秦煦瞬间笑起来,甚至原地蹦了一下:“那你把车停这里,晚上没人管的,也不会有人抄牌。”
“好……”苏安沂熄掉车辆,下了车,和秦煦一起走向筒子楼。
“啊。”秦煦忽然停住脚步,“要不还是改天吧。”
苏安沂以为青年是自尊心的缘故,才忽然反悔。
他眉眼轻轻拢着关切,摸了摸秦煦的头,动作轻柔:“没关系的,我……”
“顶楼漏水了,楼梯间估计全是水,你上去可能鞋子裤子得湿掉。”秦煦指着黑漆漆的大铁门说道。
苏安沂卡住:“漏水?”
“嗯。”秦煦自己用脑袋蹭对方的手心,“下次再请你喝茶。”
由于这边的路灯很暗,大铁门旁边的灯泡也一晃一晃。苏安沂费了些功夫,才勉强看清楚,从大门到自己这里的一段路,浸出深色蜿蜒的“小路”。
苏安沂长叹一口气:“没关系,湿就湿吧,我——”
“当然不行。”秦煦莫名其妙,“鞋和裤子湿了多麻烦。”
作为一只小狗,他可不太喜欢湿哒哒的毛发。
人类显然也不一样。
“你回去吧,下次也能喝茶。”说完,秦煦直接跑开几步,“拜拜,明天见。”
苏安沂没拦住,追了几步,青年已经灵活地蹿入大铁门,“砰”一声,灯泡剧烈晃了晃,人已经不见踪影,有种荒谬的戏剧性。
苏安沂:“……”
怎么说呢?心情除了复杂,他找不到第二个形容词。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诡异的幽默感。
-
秦煦觉得苏安沂最近有点奇怪。
对方约他吃饭的频率直线上升,不仅午饭约,晚饭也约,还会在外拓休息期间,把他接走去吃甜品、冰淇淋和各种小吃。
说实话,有些许苦恼。
特别是下班后,对方总要送他回家,尽管多次婉拒,表示他想骑自行车回家,但对方还是坚持要送。
秦煦甚至连去汇科楼那边勘测,也要鬼鬼祟祟地去。
不知道为什么,苏安沂总能准确预判他的下班时间,并在楼下堵他。
就这样,秦煦几乎天天都坐苏安沂的车回家。
每次下车前,对方都会蹙着眉,轻声问:“楼顶还漏水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秦煦指了指筒子楼大铁门溢出的水:“漏。一直在漏。”
——其实漏的不是水管,是某家住户一直控制不住地“吐”水,被困在某个阵法里,走也走不了,管理局只能天天上门救治。
“好吧,小心点。”苏安沂叹气。
“拜拜。”
直到某天,秦煦因为要办点事,在苏安沂问下班没,撒谎说自己还要加班后,偷偷离开,去到汇科楼抓几个“小东西”。
事是顺利完成的,但人是不走运的。
秦煦本来打算骑自行车回去,但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暴雨。
出于上一次的惨痛教训,秦煦选择等公交车回家。
但狂风骤雨不讲理,哪怕是撑着伞,他也几乎浑身湿透了。
“……秦煦……秦煦!”
嗯?有人喊他名字?
秦煦抬头,赫然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车停在自己面前。
车窗降下,苏安沂的脸出现,冷静而严肃。
“上车。”
秦煦:“……”
苏安沂淡淡地瞥过去,再次说道:“上来。”
秦煦:“……哦哦,好。”他有点忐忑,对方不会猜到自己骗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