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荷，不要捣乱。”

怀仙远御剑飞行，还抽空燃了张寻踪符，金光一路延伸至蔓塘镇。

“表姐，跑得挺远啊。”

怀仙远偷懒乘了云荷的“快马”，但即便如此也是接近半夜才到达的蔓塘镇。

水陆交通四通八达，明月被揉碎浸入塘中，温风如酒，二人不饮自醉。

怀仙远和云荷脚尖轻点落在荷花池旁的青石板上，更深露重，清风摘下一滴蓄在荷花瓣尖上的水珠，砸醒了憩在浮水叶上的青蛙，“噗”一声，涟漪微澜，溶溶碎月。

“云荷…”

怀仙远转过身，夜风送来她粉白的发带落在云荷的手中，云荷方一抬头，怀仙远笑得璀璨就朝塘中倒。

“仙远！”

云荷上前拉住她的手，两人位置颠倒，再次缩小滚落叶心上。

“哼哼哼哼哼哼……”怀仙远大笑着直打滚。

“你！”

“嗯？”

怀仙远用盛了月光的明眸歪着头去看云荷，云荷见状也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背过身，又被怀仙远扯着坐在了地上，她问，“花为被，叶为席，我们今日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你平日里跟她们出去镇妖平乱都是这样随随便便找个地方过夜的？”

云荷转过身，百思不得其解，她是多么地金贵的人啊，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休息呢，怀家缺她这点住客栈的钱吗？

“对啊，镇妖是什么好活吗，哪里那么多？住山洞破庙的时候多了去了，有时候还得睡树枝上，一个不小心还得掉下来，可疼呢。”

“你不是天资最好吗，怎么也这样，你受不了一点优待吗，你就该高高在上被捧在手心上啊，你就该娇蛮任性有人托底啊！”

怀仙远又笑成了一团，“云荷，我在你心中这么好啊。”

她的情绪又转喜为哀，叹了口气道，“云荷，因为我是人啊，我不是妖，人间呢就是有很多的规矩，你越是受人追捧就越是有眼睛盯着你，盯着你的一言一行，他们恨不得把你剖了去了解你。我但凡不跟他们统一行动，我但凡离经叛道了，他们就会把我拉下来，再借此把怀家拉下来，世家就是如此的不堪。”

“云荷，你知道要如何成仙吗？预言里说妖皇出世，杀之即可成仙。可人人都想成仙，人人都想杀妖皇。妖皇但凡出世人间必乱，先不说百家修士了，苦得是那些安安分分生活的寻常人。他们很脆弱的，我很喜欢这个寂静的夜晚，我还想听深巷的犬吠，我还想吃福彩镇那家的糕点铺子，我不想人间完蛋。”

“我从出生起就像是为了斩妖皇而生，我以前也听大人的话，也曾争当成仙第一人，但日复一日地练剑令我也疲惫也曾质疑，这世间究竟有没有神仙，我怎么一次都感受不到那种感觉。修为有所成了，我又在想，妖皇怎么还不出世，等我杀了她天下就太平了。”

“再后来我又不想妖皇出世了……”

怀仙远侧身看着云荷，“你再跟我讲讲，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故事吧。”

云荷还在置身处地地心疼怀仙远的处境，别看她平日里笑嘻嘻地好像无所不能又无所不怕，小小年纪心里就装了沉甸甸的人间，他情之所至一句“你别坐人了，跟我去作妖吧！”还没有脱口而出，就被她忽然转换的话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嗯？”

沉默了片刻，云荷才道，“那也是这样一个夏夜……”

—怀家—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家主要生了！”

“家主，用力，别松懈！”

“快快吧人参拿来！”

云荷下午修炼化了原型打滚，不知不觉间就飘到了怀家的山上，怀家的后院的荷花一夜间全都绽放了，那场景漂亮极了。

他本是准备乘月赏荷，却被怀家进进出出的人扰了雅兴，云荷跟着侍女入了怀悟的院子，从窗缝飘进去，他还没有见过人间女子生孩子呢，他认识的妖怪生子多是卵生，他自个更是个天生地养的。

“家主，家主，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后院荷花一夜尽放，少家主未来必定不凡！”

云荷不看不知道，一看快吓死了，这女人脸色血色尽失，怕是会一尸两命。他感谢这家人让人看了那般好看的荷花，于是用妖力相托，助怀悟产子。

想来是怀悟生产完气力耗尽精神疲惫妖气入体，所幸云荷的妖气无味无形无害，又有前言在先，谁都喜欢自己的孩子是人中龙凤，于是就做了个仙人送子梦。

怀悟一梦醒来，口中反反复复地念叨，“仙外客，远尘嚣，缘起缘灭，缘灭缘起……”

“你娘醒来去一直念叨着这几句诗，于是就给你取名仙远，仙远尘嚣，愿你安心成仙不管俗世烦心事，多好的期待啊！”云荷道。

“不对，”怀仙远摩擦着手指，目光沉沉道，“根本就没有仙人送子，我娘梦见的仙人是你。”

【我就是送子的仙人啊！】

【她们都在骗你，只有我没有骗你！】

【诚服于妖皇大人吧！】

【你不是瞧不起我吗，现在还不是我的阶下囚！】

这些话刚才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怀仙远耐着性子去问云荷，一诈他，他果然愣住了，“所以我当真不是仙人送子？”

“……”

“……”

“你怎么知道的？”

怀仙远如何得知的？

他忽地想到那些莫名的记忆，他惊诧地问，“你也看见了？”

“你也？”

二人一复盘，这下是彻底没了睡意了。

云荷问，“你觉得那些会成真的吗？我们会走向那个结局吗？”

“不会！我们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