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他像在无理取闹,以苛刻言语轻讽道:“难懂,先生你打算对我们见死不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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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会。”
藤原愁向游木真示范弓道的流程,他拉开弓弦,脸颊轻触箭枝,双唇紧抿,目光瞄准箭靶,随即他松开手。
“嗖——”
飞掠的箭矢转瞬没入靶心,箭尾犹在阵阵嘶鸣。
弓的嗡鸣、箭的破空、气流的激荡,这一切组成弦的音乐,是被藤原愁深深刻入脑海的旋律。
他轻吐出一口气,看着面有困惑却又有些跃跃欲试的游木真,道:“这是离。”
“记住了吗?”
“嗯。”游木真认真地点头:“藤原哥哥,说得很仔细。我,大概都记住了。”
“那么你来尝试一下吧。莲巳君的话,应该也已经练习得差不多了,要一起吗?”
莲巳敬人没有反对意见,他目光沉着地站定于箭靶前,菩提叶在浅草色的瞳孔中飘飘扬扬,让人几乎难以分辨之间的色彩差别。
他拉开弓弦,如每一次弓道练习或是弓道比赛那样,用标准的姿势,用冷静的心神,去拉开属于他的弓箭。
弦的张驰如同月的阴晴圆缺,他偏爱满月,故总惯将弓弦拉到极尽,以寻圆满。
藤原愁微微闪烁眼眸,视线垂向莲巳敬人身旁的游木真,只见对方正憋着劲将弓平举至胸前,尽可能地将弦拉开。
小孩其实观察能力很不错,动作明显抓住了藤原愁示范的要点,力气虽不无法将弦拉尽,却竭尽所能地使弦呈现出漂亮的弧线。但与此同时,他仍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弱点。
“游木君,如果累了,为什么不休息一下呢?”
作为新手,游木真年纪小力气不足,在心理压力的影响下,其箭矢的准头程度简直可以用一塌糊涂形容,基本不是偏移圆心就是脱靶。
一次不成功,就试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藤原愁原本还有些意外并欣赏这种坚持不懈的精神。
可当他看见游木真练到手指细微颤抖,弓弦将掌心磨得通红仍抿着嘴将弓举起,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之处,忍不住出声制止。
“痛了就告知别人,适当休息不是什么令人鄙夷的事情。”
游木真顿了顿,他嗫喏道:“可是,我找不到藤原哥哥,说的‘个性’。”
“莲巳哥哥的个性是‘规则’。那我的,是什么?我找不到。”
“找不到,是不是就意味着,失败呢。”游木真毫无保留地接过爸爸递来的沉重负担,即使印象中甚至记不清对方的脸庞,“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忍住,要支撑住妈妈,记忆中好像爸爸这么告诉过我。”
“所以,我绝对,不可以失败。”
“绝对要,忍耐。”
说罢,游木真愣了下,转而稍显惊喜地勾起小小的笑容,自我肯定道:“啊,对呢。这个,应该就是我的个性吧。”
“个性不会是令你痛苦的东西。”藤原愁不留情面地戳破了那份自欺欺人,“你大可问问莲巳君,规则会令他感到痛苦吗?”
游木真听话地看向莲巳敬人,对方对他摇摇头,说:“规则之下,大家都能平和幸福的生活,我不会对此感到痛苦。”
“游木君,目前为止你的忍耐,究竟是痛苦居多?”藤原愁走近游木真身侧,一手托住他的臂肘,一手包住他拉弓的手背,“还是快乐居多?”
耳畔声音刹那变得既安静而喧哗,树与风的声息被裹进真空的玻璃瓶,唯有落入耳里那嗡鸣不止的弦音躁动着痕迹。
奇异的是,这一回他的箭矢在藤原愁的指引下,竟成功射中了靶心。
“我不否认,忍耐时常被认定为一种美德。但游木君你的忍耐,反而将你推得离中心越来越远。”
“因为忍耐的背后,没有你真心渴求的东西。”
“很累吧。强迫自己做其实不愿意做的事情,去学不理解的道理。”
“我想,我应该不是第一个对你说出这些话的人。”
“你。”藤原愁含着几分哀然慨叹:“一直都在求救。”
游木真盯着中间的箭矢,慢慢地、慢慢地睁大眼睛,直至眼眶触到一股没来由的酸涩。
他记起来了。蔚蓝色的海底,名字里盛满星星的孩子为他打着拍子唱起了歌,坚强的歌,温柔的歌,想要将孤独的褶皱抚平的歌。
“我。”
打湿脸颊的痕迹是什么呢?难以抑制的啜音是谁的呢?
“我——我、不想、忍耐。”他其实推门离开家时,想过任性地蹬掉鞋子,扑进妈妈的怀里耍赖。大人意味不明的言语和视线,无休止的拍摄与吵闹,他通通不想要接受。
【真,抱歉,今天店里人手不够,妈妈没办法在片场陪你,你一个人要乖乖的,好吗?】
那时候,他缩在冷冰冰的板凳上,肚子因饥饿一抽一抽地疼,闻言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仿佛不甚在意地回答:【没关系,妈妈,我会忍耐的。】
为什么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呢?她引以为傲、令人放心的孩子。
游木真的母亲躬下身大口大口地呼吸,剧烈起伏的胸膛几乎要挤烂那颗无知无觉的心。
真他,明明在喊着“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