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在千星承认的那刻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幸主持人早有心理准备,他肃着脸,眼底却隐隐闪着几许窥探内幕的兴奋。
他追问道:“星海君和明星君认识吗?”
千星揪了下衣服上的装饰挂件,抬眼与主持人对视后又垂下眼皮,道:“我不知道算不算认识。因为,只是在之前一起上过节目。”
“后来,那边的经纪人叔叔给了我几张演唱会的门票。”
“这样,难怪星海君会出现在当天现场。”
主持人对这类社交手段相当熟悉,了然地点点头,随即有些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道:“那么,星海君当时是发现了什么吗?”
“新闻报道说,有不少人看见一个小孩子突然跑到舞台上,还以为有人在追对方,因为神情很慌张的样子。”
“是。”
千星微撇着八字眉,从下往上眼巴巴看向他人时,像极了一只眼神温顺可怜的奶狗,让人不由自主往他的方向倾斜心中的天平,生出“这孩子必定存在某种苦衷”的想法。
“那个姐姐,我们在入场前遇见过。”
“感觉她很难受的样子,所以进场以后也忍不住一直去想对方。”
“那天是晴天,阳光很好,大家都在讨论待会儿明星前辈唱的歌,但那个姐姐捧着一束花,什么话也不说,面无表情得有些吓人......”千星顿了下,“我猜她应当很难过很难过。”
“对难过的人视而不见。我,做不到那样的事。”
漆黑的雪,蜘蛛网的丝线,与即将被覆没的太阳,千星要的从来不是黑暗蒙昧降临,他一无所觉,以致什么都不曾去想,不曾去做。
“叔叔知道吗?难过和高兴会传染哦。”
“当那个姐姐冲上台的时候,我只想着不能让那些难过蔓延。演唱会,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千星极速地奔跑着,他承认自己在某些事情上总该死的固执。
“明星前辈,原本是很开心地在向我们分享他的快乐,喜欢的人、心爱的孩子、美满的生活,这些听起来就很棒,不是吗?”
“但是。但是。”
他含着哭腔,血色一瞬蒙上双眼:“那些难过还是跑出来了。”
“究竟是谁做错了呢?”千星咬着唇,口吻近乎祈求。
“吶,叔叔。是千星做错了吗?”
面对孩子那双天真到脆弱的眼眸,主持人当即有些慌张地反驳:“呀呀,怎么可以说是你的错呢?星海君也只是想要救人罢了。”
“那是明星前辈的错吗?”
主持人哑口无言,按照小孩所说的推断,在这场凶案当中,一方惨丢性命,凄楚可怜,但似不怀好意在先,精神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一方伤人在后,似无可辩驳,但要说他发自本心,倒又称得上污蔑。
谈到这,主持人那点良心与迟疑又扑棱扑棱跳出来互相缠斗。
一方面,导演通过耳麦让他拿捏准分寸,毕竟当前舆论基本往负面方向一面倒,要说背后没有那些势力推动,他敢生吃眼前的话筒。另一方面,他与那位超级偶像也算相识一场,即便只是节目的点头之交,但不妨碍他私底下欣赏这样有才华又谦逊的年轻人,见他陷入淤泥,不禁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哀。
这也是为什么当他发现此案或许存在转机时,会头脑一热问出那些话。哪怕最后播不了,成不了节目的热点,至少也能圆了他的惭愧,明白自己没看错人。
然而在所有的考量中,他根本没考虑过眼前孩子再次翻阅这段回忆的感受与播出这些话可能面临的处境,一心利用对方成全他们节目热度。
主持人张了张嘴,他沉默了会儿,意有所指地语重心长道:“其实,这件事的错对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评判的。这么说的话,星海君你能明白吗?”
千星稍显低落地回应:“我知道的,法官大人会评判。”
“我不是想要证明自己一定是对的。我只是想要说出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他深吸了口气,再度扬起元气的笑容,对主持人道:“我们来说回最开始的吧。”
“叔叔不是想问怎么找到演戏的感觉吗?”
“其实我,在演的时候会想起明星前辈。”
“因为是橙色的头发。”千星不好意思地揪了揪自己的黑发,“我自己是黑发,所以有时候还挺羡慕别人五彩缤纷的头发,像花一样,大自然基本没有黑色的花吧。”
“啊,说的也是,这个颜色一眼看去的确很有太阳的热情。”
“不过星海君的黑发很衬你哦,显得皮肤特别白,整个人像天使般精致乖巧。”
“哈哈哈,叔叔夸过头啦。”
节目在两人的插科打诨下渐渐回升至轻松氛围。
“明星前辈的性格也像太阳一样哦。一起排节目的时候,有小朋友练不好舞而伤心,他会蹲下身平视对方,甚至拿自己童年的丑事安慰对方。有人被为难也是第一时间去解围。”
“演唱会的时候,灯光一闪一闪,他的笑容也一闪一闪,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
“是太阳吧,吶?”
千星期待地看向主持人,当看见主持人小幅度地点头,他才弯弯眉眼,跟着点点头:“对,是太阳哦。”
“因为太阳太漂亮、太闪耀,所以完全舍不得,想要被他更长久地照耀,想要被他继续照亮前进的路。而且,正因为被他照亮过,所以才更难接受自己再次回到黑漆漆的世界里,没有光会摔跤、摔疼了会忍不住哭,然后更想把光找回来。”
“不想看见太阳落下,只是这样恳求着,却被指责不切实际,没有常识,不为农民伯伯的庄稼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