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从很久之前与古川先生关系亲密的信时先生,嫉妒被古川先生持续关注的自己,前者他应当没能力去动,所以才把歪念头打到弱小无力的孩子身上,对他实施绑架。
如果茨不曾出现,他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他们,也会毁了我的声音么。’千星无意识地触摸着完好无缺的喉咙,恍若陷入梦魇的回忆般微微涣散了瞳孔的焦距。
“千星!”
信时牧师急切地将他攥着喉咙的指尖拉下,并置于掌心紧紧握住。
千星颤动眼睫,随即朝信时牧师勾起安抚意味的笑容,仿佛那瞬间的怔愣只是昙花一现:“啊,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发起了呆。”
“信时先生刚刚有说什么吗?”
信时深深注视着他恢复澄澈的双眸,轻声回道:“没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说。”
“走吧,我们先坐下来。”
千星乖乖地同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午间的城市小道难得幽静,葱翠的树荫落在波澜不惊的小河,叶子与花交舞着,随之缠绕的光影俱很安宁又有种说不出的纤细哀婉。
“我很抱歉。”信时牧师是个善于反思的人,这也是千星愿意与他倾吐部分心事的原因之一,“我以为比起让你知道,有些事情或许糊涂点反而更能让你快乐。”
“虽然我的本意只是想让你过得轻松点,不必为来源于他人且尚未存在定论的判断而感到烦恼,可最终结果来看,我的话语未免显得冠冕堂皇。”
“古川先生,或者实际上该称呼他为星海先生,是个连与其相识快十年的我也难以看懂的复杂人物。”
“星海先生?”
“嗯。这是他真正的本名,星海清雪。”
“清雪.....有点像女孩子的名字。”千星想到了自己。
信时先生冁然而笑:“对,是很像女孩子的名字,所以星海不喜欢别人叫他的名字,后来甚至不喜欢别人叫他的姓,于是他给自己起了个姓,叫古川。”
“为什么?”
“青春期吧,哈哈,你以后说不定也要经历哦,我也经历过。”信时牧师的双眼闪耀着怀念,那段时光对他而言想必十分难以忘怀,“因着他特立独行的性格,当时许多人专程找上门来挑衅,但都以失败告终,古川的名声也随之传开,愈发响亮。”
“那两个人也是这个时期被吸引过来,宛若嗅见腥气的老鼠。这么多年过去,曾经许多东西都已物是人非,他们却仍在坚持,不知是否该称赞他们为执着还是令人厌恶的顽固。原先对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我与星海均未放在心上,因实在无甚威胁,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卑鄙无耻地牵连到你。”
“至于星海为何独独关注你的演出。”信时的眉毛微微下撇,“我也无法知晓。”
“他是个惯于隐藏心情目的之人,别人虽然能察觉到他外在表露的行为举动,但追根溯源大概只有他本人才清楚。”
“而我唯一能从他那里得知,并被告知需要对你隐瞒的事情,就是收养你。”
唉?千星愣住。
他没听错吧?收养他?
“当然,他并未完全确定此事,而我觉得也没必要给你增加无谓的期望和负担,也顺之隐瞒下来。”
‘唯独重复听我唱歌......听起来,好像我成为了一位大人物的青睐对象,’
‘而且,能够跟信时先生成为朋友的,应当也不算坏人吧。’
‘如果我没想左的话......’
“信时先生,可以帮我联系星海先生吗?”
千星撑着椅子前倾身体,细白手指微微蜷缩,然清亮而爽净的笑脸重归他的面容,并承接过叶间罅隙炫目的阳光,几乎使人头晕目眩。
信时不作迟疑地点头。
他拒绝不了这份笑脸。一旦被那双闪动着微薄水汽的蓝眼睛捕获,他总会心甘情愿地为之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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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有人想要收养我,恰好他对我有所亏欠,而我利用了这点,提出要带茨一起走。”
“没了?”七种茨问。
“没啦。”
七种茨面无表情地拉扯他的脸皮,说道:“你这家伙,为什么敢断定别人绝对会同意你的要求?”
收养千星就算了,还要带上他。这算什么,他是超市里的绑定促销品吗?
他恶狠狠唾弃着,不自觉加重手中力道。
“啊痛痛痛!”千星薄嫩的肌肤立即染上绯红,眼眶变得湿漉,一如被春雨打湿的毛绒小狗,呜咽呜咽地叫唤:“茨你难道不想离开吗?”
“那我也是凭借自己的力量一步步从这地狱里爬出去。谁稀罕你的施舍。”
七种茨手指一顿,仅将扯的动作变作揉,变本加厉地折腾千星的脸蛋。
“才不是施舍。”千星埋在被子里甩头,负气地嘟囔,“人使用梯子爬出围墙,用打火石生火,难道全部都要归功于梯子和打火石的力量?又好比一个人帮助别人后得到奖励,这份奖励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凭空生出来的。”
“所以,利用机遇怎么不能算凭借自己的力量!”
“我就是茨的机遇!”
“我说不算就不算。”
“哼,茨是幼稚鬼!”
千星翻过身背对着七种茨,被大力揉出的绯红从脸颊蔓延至莹白耳垂,无不无辜可怜的模样。
七种茨情不自禁思考着他的行为是否确实过分了些,实际上,他看不见那双被称赞为蓝宝石的眼睛早已褪去湿润,那些被窗格分割的光影在千星眼底轻轻晃动,似切割的水晶切面,剔透而锋利。
在茨的无知无觉中,千星仰起头,向上眺望通风口的位置,似直直穿过深邃管道望见那些触不到底的、污浊腐烂的罪恶。
他不期然想起这所孤儿院院长初初凝视他的目光,那人眉毛下垂,眯着细小狭窄的眼缝,紧闭的唇微启,吐出一团腥热的气息。
老土的黑框眼镜与谦卑佝偻的背部使他将不可言说的垂涎掩饰得极好,只在俯瞰羊羔般纯洁的孩童时堪堪暴露极细微的一角。
千星知晓那代表着什么,自从他明白这天生雌雄莫辨的端丽相貌常常令他看上去像个再漂亮乖巧不过的女孩。
但他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地踏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