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承袭了前世体能废体质的千星,早在爬完第三次楼梯时就已经累得快喘不过气,咽喉里满是淡淡的锈腥气。
虽然他咬着牙对此闭口不言,但七种茨依旧从他逐渐凌乱的呼吸中发现了这一点。
“都说了你是个身娇体软的小少爷。”七种茨一脸“我早就预料到”的表情,随后带着他从过道的通风口爬进去一个幽暗的房间,“正好我也跑累了,中场休息。”
“咳咳——”
这里应当是个成年男性的房间,甫一踏进房间,千星就被浓到呛鼻的烟味熏到连连咳嗽,眼角发红。
啤酒罐、红酒瓶、落满烟灰的烟灰缸、手感极佳的真皮沙发、铺了大半地面的羊绒毯......每一样东西都昂贵得与外面朴素到简陋的装横格格不入。
“这里是哪里?”千星捂住鼻子好奇地询问。
“不知道哦。”七种茨适应良好地倚靠着真皮沙发,感知到身躯的疲倦被舒缓后,方才扬起一个轻佻的笑容,对千星回复道:“可能是吸血鬼的房间也说不定。”
看来这是不想回答的意思。
千星坐在与七种茨间隔一人距离的空位上,同样懒洋洋地瘫着身子,一副动力耗尽的模样。
“那么,七种君,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追吗?”
“......因为他们的面包不见了。”
“他们以为是你拿的?”千星小心斟酌词汇。
“嗯哼,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七种茨的脸上再度挂着被精准衡量过的微笑面具,“事实上,是他们藏东西的时候不谨慎,被那高个意外看见,顺手就给拿走了。”
“至于我,既然所有人都认为那个面包已经被我拿走,成为了我的东西。”
“那我为什么不让这个假定成为真实呢?”
“孤儿院的食物,尤其是美味的食物可是很珍贵的。”
千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比如,为什么东西不见就单方面认定是你所为?为什么你会知道通过通风口可以找到这个房间?为什么你躲避得那么熟练?
七种茨身上的迷题混乱得宛若被猫抓过的毛线团,偏偏他又不是一个坦率的性子,甚至说谎也同吃饭喝水般简单。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须臾,千星再次提问:“七种君,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去?”
“这难道不是取决于找你的人多久才能抵达这里?”七种茨反问。
“说的也是。”
千星失望地应和,他这一反常态的焦躁纯粹源于对这充斥着诡异压抑房间的本能排斥。
他讨厌臭熏熏的烟味,喜欢清淡持久的花香;讨厌呛喉苦涩的酒,喜欢甜甜的果汁;讨厌没有一丝人气的阴暗,喜欢万物都因此耀眼的光明。
他有点说不出的难过,因为七种茨对他上述所讨厌的一切都习以为常。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极轻的气音自唇峰流泻,千星偷摸瞄着七种茨的神色,发现对方仍在闭目养神,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不由稍稍大胆了些许,继续轻声哼道:“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Then the traveller in the dark.”
音乐是有颜色的。
千星歌声的颜色该是暖橙色的日光、纯白色的蒲公英种子与深蓝夜空里明黄色的小星星。
虽然七种茨不愿承认,但某个瞬间,他确实错觉过这个房间有在因为千星温柔的歌声而变得稍稍明亮。
“Thanks you for your tiny spark.”
但是没有必要,他不需要烛火一样短暂的光芒。
七种茨不是花园的玫瑰树,夜莺的歌声与生命之血不会在月光下流进他的导管,使他开出比大洋洞窟的珊瑚还要鲜红的玫瑰花。
可千星仍在低低哼唱,一句接一句,宛若一瓣一瓣开放的花朵。
你要压得深一些,再深一些。
光芒四射、纯洁温柔的歌声反浇灌出阴翳的、使人软弱的东西,他们在心底窃窃私语,使七种茨交叠于胸前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攥紧臂肘。他依旧没有睁开双眼,也没有制止千星歌唱,他只是安静地聆听着,并等待这根蜡烛的熄灭。
“千星!”
“千星——”
烛火猝然熄灭。
不等千星从沙发上蹦起,七种茨便如箭矢一般冲出,率先抵达窗帘缝隙往外观察。
他看见孤儿院的副手正微弯着腰,稍显谄媚地跟在一个神父打扮的男性身旁,似乎在解释什么。他们身后的一高一矮的小孩则神情急切地左顾右盼,料想方才呼唤千星的应当是这两人。
“你回报我的时候到了,明白么。”七种茨得出了最优解,并毫不迟疑地选择执行。
“等下我们分开行动,你与他们汇合后再回来找我,最好在三分钟后。”
他在光与暗之间笑了起来,以他一如既往熟知的、惯常上扬的弧度。
七种茨擅长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