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我不认为在听完我唱歌后,圣歌队会拒绝我的加入。”
千星说出了与柔软相貌截然相反的狂妄言语,牧师凝视着他仍旧平静的神色,确信他的结论出自于纯然的理性分析。
“好吧,现在我对你好奇的事情又多了一件。”最终,他投降似的举起右手,笑说:“真期待你能为我解惑的那天。”
台上,圣歌队走完了鞠躬谢幕的流程,底下宾客也陆陆续续地离场。
仁兔成鸣从台阶上小跑着走近千星和牧师所在方位,却在走到中途时,看见千星对他挥挥手,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向舞台中间。
“发生了什么?”他疑惑地问道。
“仁兔要一起欣赏吗?”牧师却回避了他的发问,只带着仁兔坐到整个教堂视野最佳的位置。
从这个角度看去,能清楚跑到舞台上的千星不偏不倚地站在正中央位置,光落在他的发顶,仿佛给他戴上一枚小小的光圈。
“千星......要唱歌吗?”仁兔想到千星所说的“”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隐隐约约地理解到了一些东西,“老师,千星想要加入圣歌队吗?”
“是,但不完全是。”牧师模棱两可地回复,“不过,从他身上,我看见了与你相遇时所感受到的、源于丰沛生命力的浓烈情绪,或者说,那种感受比当初还要深刻许多。”
“嗯?”仁兔无法充分理解这已超出他年龄层级的未尽之言,他唯一可以明白的一点是,“那么千星唱歌一定很好听,对吧?”
“嗯,可以那么理解。”
“所以,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说罢,牧师朝着千星的方向遥遥挥了几下手臂。那是典型的开场手势。
而他的手腕甫一落下,比之先前圣歌队合唱更为优美绝伦,几乎把自身歌喉化为精巧乐器的圣洁歌声几乎同一时间响彻了教堂的每个角落。
除了浑然天成的美,那一刻你几乎再难找到能与之严格对应的评价。
牧师蓦然挺直脊背,某种激荡又肃穆的情绪涌现于胸膛,令他不知不觉地屏住呼吸。其余观众更不必说,有的明明行至门口,却心甘情愿为之停驻,试图调动全身细胞去捕捉这份来自天堂的回响。
视线焦点的主角仍不急不缓地吟唱着,他微微抬起下颔,似乎正凝望着前方流光溢彩的琉璃浮雕,可当人们仔细分辨,他又似乎什么都不曾望进眼底。
没有伴奏,没有合唱,他独自站在光明处,只是单纯地歌唱着,以纯粹的灵性与清冷的嗓音,却无端叫人幻视圣子降临,向世人抛洒一视同仁的悲悯。
直至曲终,那样柔和到恍若片羽飘落的歌声仍久久在心头徘徊不散,使人们皆生出片刻的失神。
仁兔因不自觉的憋气而微微红了脸,所幸呼吸道那点细微的窒息感也令他从轻飘飘踩不到底的天边重归大地。
好帅——好帅!!
他捧着脸无声呐喊,眼眸深处满溢着赞叹之情。
这个无形中统御了整个舞台的千星,与初见时洋娃娃般精致乖巧的千星,简直判若两人。很难想象,凭借极具画面感的歌声引人入神的,仅仅只是一名六岁左右的小孩子。
大多数时候,你能轻而易举地俯瞰对方,可当他牢牢捏住观众的心脏,你又须得竭力抬头才足以仰望他。
会前来欣赏圣歌队演出的观众基本都一定程度上具备对古典音乐的审美素养,比起单纯觉得歌曲动听的其他听众,这类群体对音乐的美感往往要求更高。正因为这种特质,他们从千星的歌声中所获得的,关于美的反馈自然更加深刻,也更加为之震撼。
“如果这颗孤星能光亮到最后,他一定会是宇宙中最闪耀的那颗。”牧师断言。
连绵不断的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千星真切地笑出了月牙眼,他微喘着气对不同角度鞠躬表示感谢,连飘飞的头发丝都洋溢喜悦。
人们在寂静之后所爆发的热情变成了他怀里一束束妍丽的白鸢尾花与两个口袋都无法装下的香甜糖果。
千星谢过所有好意,他在余光中找寻仁兔的位置,当再次对上那抹浓烈的绯红,他立即使出自己的小短腿小短手艰难扒拉出一条道路,跑回仁兔跟前。
“成鸣!还有叔叔!”
这个带着满身香气,顶着凌乱发丝的孩子早已褪去舞台上难以触及的缥缈,笑容甜美得像一块刚刚烤熟的焦糖布丁。
“我可以留下了吗?”
答案已不言而喻。
牧师失笑地点头。
围观他们俩对话的仁兔成鸣则迟疑道:“留下来,是指留在圣歌队吗?”
他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样子。
牧师和千星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千星自己主动站出来兑现承诺,即仁兔表演完就告知对方那个更重要的目的。
“所以在找到合适的孤儿院生活以前,我会暂时住在这里啦。”他说。
而听完他的解释,仁兔成鸣思索了片刻,随即诚实地顺从心意摸了摸千星柔软的发顶。
他淡定地接收千星惊诧的小眼神,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脑海中畅想的蓝图竟然发展到了两人一起睡觉一起上学,千星天天亲密地呼唤他为“哥哥”的地步。
‘嗯,今天回去问问爸爸妈妈愿不愿给他多找个弟弟。’
红眼睛兔子决心把蓝眼睛猫咪团进他的小窝里。
‘限定千星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