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华盘坐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他给自己搭建的安全屋能阻隔外界的一切探查。
他坐在新生的树旁,意识穿透空间,望向在教令院休养的倾奇者。小人偶睡颜平静,不像醒过来时那样闹腾——
数日以来,他总想带着伤病继续调查,但纳西妲和旅行者不同意。被风间华委托了“照顾他”的任务,她们决定由纳西妲定期为倾奇者织就梦境,让他安睡。
在“失踪”前,风间华将自己的大部分躯体都留在了外界;它们构成了正机之神的骨架,也洒遍须弥的雨林与沙漠。晶石生灵织起庞大的网,规避大慈树王带来的污染中的致命内容。
早有准备的他虽然对教令院灌输的神明罐装知识感到意外,但短暂的混乱之后,他选择利用这个机会。
清醒过来的风间华借机收割须弥人的梦境,他以此解析世界树的存在机制,培育着一株“幼苗”。
他沉默地旁观,倾奇者走进神躯,与世界树短暂接触的一瞬,他在众多意识中沉沦,因人性的混乱而陷入极端疯狂。风间华知道,倾奇者无法成神。
正机之神有足够的能力登上神位,但他并非适格者——现在还不是正确的时机。
世界树还在,倾奇者也尚未超脱。
少年终会面对他的命运,在那之前……
风间华单手虚托,掌心悬浮着一枚晶亮的叶片。虚幻而瑰丽的色彩仿佛与宇宙相连,它以混沌、虚无与罪恶为养料,经“人”的升华,得到最终的结果。
旅行者验证了他的想法和技术。
这一枚,是他为倾奇者编织的梦,“纵是一期荣华之梦,这份祝福也会永远伴随着你。”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待最后的时机到来。
纳西妲小小的身影在倾奇者身边出现,她轻轻收回梦境,让少年醒来。
风间华很快看见了大量的弹幕——被遮住视野的他无奈地把这些东西拨开,不用想也知道,是旅行者过来了。
要开始了吗?
在他的视线中,倾奇者、纳西妲以及荧和派蒙,四人开始交谈。
须弥的危机告一段落,倾奇者休息了一段时日,加上有医者照顾,少年的身体状态逐渐好转。
纳西妲打算借着世界树为旅行者搜寻她哥哥的下落,恰好,倾奇者一度触及神之阶层,尚且存在连接世界树的权限。
“顺手为之。我也要借此找到风间华的下落。”黑衣的少年抱着肩膀,看起来有点生气。
他确实该生气,他的saki一声不吭就跑了,丢下他这么久。但风间华又有什么办法呢?再有不舍,他必须做好准备。
旅行者询问:“你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我的事不着急。”
“早就没问题了。”倾奇者看向纳西妲,“现在动身吗?”
“还要稍等一会儿。”
风间华将注意力稍稍分给了纳西妲一点。智慧之神或许能看穿很多,但他不认为她能将意外也全部算计进去。
她知道风间华开始了造神计划,但她不可能知道计划失控后他为何失踪、失踪后做了什么。纳西妲知道倾奇者走入神躯,但他不会知道倾奇者来到须弥,是因为愚人众在谋划世界树。
女孩和旅行者二人简单交流,在进入世界树前,荧叫住了倾奇者。
她捧着木盒,“风间鸣,你不需要拿回它吗?”
“那个啊,你先拿着吧。”
荧情不自禁地戒备起来,“你又要做危险的事?”
“危险?我不觉得。只是暂时保持这样更方便一点。”
纳西妲对他们开放权限,将旅行者二人和倾奇者传送到世界树前。
四人一路闲聊着走进世界树内部,直面信息流组成的蓝色巨树。
“你们来的路上听见有人在谈踏鞴砂的事?”倾奇者语气平淡地提起往事,轻笑一声,“真是稀奇。难得有人愿意对着陈年旧事胡乱编造。”
“呃……”派蒙托着下巴,“你是说他们说得不对?”
“不如你来为我们讲解一下?”
“不无不可。”他走在最前面开路,“不过,你们应该也知道踏鞴砂发生过什么吧?”
荧露出谦虚的表情,“知道一些……不是很了解。”
她向倾奇者讲述自己拼凑出的过去:倾奇者曾与他的哥哥一起在踏鞴砂生活,直到漆黑灾难在踏鞴砂再次爆发。风间华——记录中名为风间的年轻人被博士带走,加入愚人众;倾奇者的哥哥疑似死在了那场战争里;倾奇者还在战争中失去了挚友。
“噗……哈哈哈哈!”倾奇者忽然发出大笑,“时至今日,你还不觉得你的猜测有什么不对吗?”
呃?荧略显迷茫,她回顾了一圈自己的猜测,将当初记录下的小纸条一张张拿出来。
“考据里,战后倾奇者说兄长为凶兽所噬,阿华未能出席新年的祭典……风间跟随博士离去时官员为其送行……借景之馆的实验室中记录友人借晶尘化形为鸟,风间华被博士抓去做实验……”
“还能有哪里不对?”
倾奇者揭开谜底:“风间华是特殊的晶石生命体。晶尘还在,他便是不死之身。他的力量独立于七元素力,若将之强行称为元素力,他算是一种元素生物。”
“!”旅行者神情愕然,她拿着小纸条挨个细看。她一直以为“风间”是爱人之间改姓为同一个姓氏……如果不是呢?
“他谎称是我的兄长,将姓氏借给未被授予姓名的我,所以那时我是风间,他是阿华。他和大家接触时总在避讳着什么,有关他的记录也更少。
“他为了守住防线死在战场上,我获赠那颗晶石之心,这才有机会救下所有人。但灾难一开始就是因我而生……多托雷觊觎着让我成为实验品,从而引发了踏鞴砂的灾难。”
倾奇者瞥了荧一眼,“风间华复活后,他的主体意识跟随着我,却还有另一半意识始终留在多托雷手里,饱受摧残。”
“亲属,知己,挚爱……他是我不可分割的一半灵魂。”
倾奇者很少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风间华注视着如此宣称的倾奇者,面无表情,眸光微暗。
各个身份被整合为同一个人,曾经在踏鞴砂发生的故事变得明了,“不知去向”、“缺少描述”的各个环节相互补全,统合为整体。荧的脚步忽然有些沉重。
她想起了自己背包里的那个盒子,“那颗心脏……”
“现在知道它的重量了?呵,那就保护好它。”
“你要做什么危险的事?”
“……我说过了,称不上危险,只是这样更方便一点。”
然而越是强调,旅行者越不敢相信。
倾奇者站在世界树前,抬手虚按向世界树的信息洪流。他很快找到了有关旅行者血亲的一些记录,将这些记录并自己的所知一起转交。
“信息不算很多,凑合着用吧。”少年点点头,再次探查起新的信息。
众人都知道,他在寻找有关风间华的记录。地脉记载着世界的历史,将其汇集到世界树内存放。
倾奇者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没有。”
不等其他人发问,他自己质疑起来:“怎么会没有?”质问之后他又若有所思地叹息,“果然没有。”
派蒙向纳西妲询问:“世界树内没有有关风间华的记载吗?”
倾奇者代替纳西妲,抢先一步回应:“从世界树中寻找名为风间华的晶石生灵,可以看到记载时断时续,模糊而不连贯。这样的个体也不止一位,旅行者,你的血亲与之情况恰好相反,被记录,故事又迅速模糊;而你的情况更特殊,世界树中完全没有你的记录。”
“这样会有什么问题吗?”派蒙有点担心。
“通常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他……显然,现在无法通过世界树确认他最后的去向了。”少年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无所谓了。”
派蒙点头附和,提议道:“对呀,既然事态如此,我们一起出去好好吃顿饭,之后再从长计议……他那么可靠的人,不会有事的。”
“是啊……但我等不了了。”倾奇者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疲惫与脆弱,看起来有些委屈。
忽然,湛蓝的信息流沸腾起来;在众人面前,倾奇者的身影向前倒去,蓝色的荧光缠绕其身,飞扬的衣摆如同鸦羽。黑衣的少年很快化作虚幻的光芒,他沉入巨树之中,明亮的流形将他淹没。
旅行者和派蒙匆忙去抓他,却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外。她们听见倾奇者的话语,该如何形容其中的情感?遗憾,绝望,愤恨,还是释然——
“超脱七元素力的力量,不拘于肉体凡胎的自由者。他本该有另一种生活。”
他嗓音空灵,如此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