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王茗惊喜道:“没想到秦兄也懂茶。”
秦乐有点懵,只好学裴习彦虚伪点头,“略知一二。”
“春茶也是近两年才被人发现口感远好于秋茶的。”王茗给他们解释,“春季农忙,基本无人采茶,所以我们喝得一直是秋茶。今年北边卖春茶的很多,也渐渐传来南边了,几个月前经过江梁,那边就有人在宣扬春茶。”
茶农半信半疑问他,“春茶真比秋茶好?”
“正是,虽然我们惯喝秋茶,但春茶已经很受富裕人家喜爱了,郎君明年可多采春茶,若是卖不出去,尽管找我,我来买。”王茗说完,给茶农写了个地址。
裴习彦一看这地址,终于确认这就是他义兄。
阿翁对他妻子儿子心有愧疚,也十分想念,若是他知道自己遇到义兄,会很开心吧。
王茗见裴习彦盯着他给茶农的地址,笑着对他和秦乐说:“裴兄秦兄,若你们要去北边制舆图,可别忘了找我啊。”
“必定登门拜访。”裴习彦道。
秦乐不知道自己以后去哪,就只点点头。
在茶农家聊得太久,等他们想走的时候已经到饭点了。
茶农很热情地留他们吃饭,又让他们住下。
王茗自然应下,裴习彦也就留下来。
茶农家刚好有两个空房间,一大一小,秦乐以为他还是跟裴习彦一间房,却没想到裴习彦主动要跟王茗一间,说是跟他投缘,要和他一起把茶言欢。
秦乐生着闷气躺下,完全想不通裴习彦为什么会这么关注一个陌生人。
明明他俩的关系早就正常了,不至于是想躲开他。
听着隔壁时不时传来的欢笑声,秦乐失眠了。
而裴习彦只是想知道义兄这些年过得如何,想让阿翁也能听见。
他时不时就借茶抛一个话题出去,王茗也是很爱交朋友的人,说了很多他在各地寻茶的事,总得来说就是家里父母安健,自己也顺利安然。
裴习彦听得很开心,也很安心,他觉得阿翁肯定听见了,一定更安心。
两人聊到半夜才睡,中间王茗还问秦乐为什么一直在喝水,裴习彦只笑着说秦乐是水牛精变的,爱喝水,王茗当玩笑话听,又跟他一起笑了一会。
而一墙之隔的秦乐却是完全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窗外出现微光,才迷糊睡了一会,很快又被叫醒,跟他们一起走去白安村。
当然不会走,秦乐坐在车板上,靠着木箱,生无可恋拿着纸笔计数。
裴习彦昨晚跟王茗聊了很多,现在也没太多话好讲了,再加上王茗一脸困倦,裴习彦就让他坐在记道车上补觉,自己牵着马继续赶路。
王茗拱手道谢,脑袋往后靠着车板睡觉。裴习彦提醒他拿包袱枕着脖子,王茗再次道谢,接着睡觉。
裴习彦不时往后看王茗,越看越觉得他和阿翁长得像,心里又是一阵伤感。
秦乐见他这么关心王茗,跳下车,把纸笔塞给他,“不想记了,我牵马,你去记。”
“你昨晚没睡好,还是坐在车上吧,而且早上我不是让你不要记吗,回来再记也一样的。”
“习惯了,而且我不困,想走走。”
“那一起走吧。”
“嗯。”
秦乐很想问他是不是认识王茗,但又觉得没什么意义,认不认识都一样,裴习彦现在就是很关心他。
秦乐突然很想喝青李果沙水,说不定喝点酸的下去,心里就没这么酸了。
早上出发时裴习彦问了茶农白安村在哪,茶农指着西边说还远着,中间还有两个也制茶的村。
他们下午才走到第一个村,补了觉的王茗进村找茶农看茶,裴习彦这次没跟进去,而是守着树下睡觉的秦乐。
裴习彦反思一路,知道自己昨天忽略了秦乐,也没跟他说明王茗的身份,让他一个人待了那么久。
他坐在秦乐身旁,把他的袖子往上提了提,手臂上一道明显的分界,秦乐晒黑了好多。
他突然想起了阿翁语重心长对他说的话——一定要多陪妻儿。
没有妻没有儿,他唯一喜欢的秦乐不久也要跟他分别了。
有阵风吹过,裴习彦在心里问:阿翁,我能留下秦乐吗?
万物都没有回答他,他自己也回答不了自己。
王茗匆匆跑来,还总是回头望,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惊恐。
裴习彦立即迎过去,“怎么了?”
“无妨,出来时一条狗追着我叫,还好茶农出来叫住它。”王茗擦擦头上的汗,“见笑了。”
“多留意着,万不得已也只能杀生了。”裴习彦道。
“好,秦兄这是……睡着了?”
“嗯,我去村里问问能不能借宿。”
“不用,我问过了,可以住在茶农家,等秦兄醒了我们就过去吧。”
“好。”
裴习彦选了个能看见秦乐的树下跟王茗一起坐下,两人随意聊着,一直等到太阳下山,秦乐才动了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