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七日。

随着楚烬寒身体的虚弱，崖底蛰伏的凶物也隐隐作动，从浓雾笼罩的远处慢慢显露出一双双猩红的眼，滴滴答答，是来自黑暗的垂涎，垂涎着这具被树根吸吮生命的身体，他们的身上有着与陵澜如出一辙的味道，在掉下崖底的这段时间，他们视陵澜为最美味的食物，用他的血液滋长成如今的模样。

但现在，忌惮着楚烬寒，它们只敢在远处窥伺，充满着敌意与恶意。

楚烬寒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做什么，月光突然地穿透层层迷雾与厚重的树冠，漫长地洒落下来，一小片一小片的银白落在陵澜的沉睡的脸上，珍珠一样莹白，仿佛永恒凝固的画卷。

楚烬寒轻轻接住陵澜因藤蔓稍稍松弛而倾倒的身体，那些记忆从心底再度滋长，像阴天的雨丝一样粘稠，与他的过去交杂在一起，直到现在，他也依然无法适从。

他让陵澜靠在他的胸膛上，手指轻轻梳理着他散开的乌黑长发，他依然闭着眼，睡在稀疏的月光里，像婴儿在午夜沉睡在自己的襁褓之中。

“陵澜。”楚烬寒叫他的名字。

恍惚之中，他看到少年坐在窗边，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眺望着外面的世界，风呼呼地吹起帘子，他慢慢趴在窗台上，闭上眼睛，翻涌的月光披在他的身上。

他这样安静，像记忆里一样，他的心也变得很宁静。就算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很好。

他会永远这样安静地留在他的身边，他陪着他，他也陪着他，就这样一起腐烂在世界最深处的地底，就这样一起化为灰烬，就像一切从未开始。

他的力气，也快耗尽了。又一波妖兽袭来，楚烬寒将陵澜轻轻靠在树上，执剑起身。

在他背对着他时，身后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陵澜迷茫地睁着眼，感觉到耳边有剑风划过，呼呼飒飒，凌厉异常。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冲天的血腥味顺着风溢散，但仍然没有让一滴血溅在他身上。

可陵澜看不见，也听不见，记忆一片空白，但他天然地察觉到危机，生的本能让他调动体内的灵力催动藤蔓，将猎物绞杀，妖物的哀嚎声响彻树底。

还剩一个。陵澜虽然看不见，但仍然杀气腾腾地朝着目标精准袭去。

对方明明没有多少灵力，可他的藤蔓被对方轻而易举地缠住，再不能作为，他顿时不快，又警惕起来，龇着牙，想要将他吓退。

妖兽尸快四落，像一场凶残异常的死亡雨，他回头，看到陵澜醒了，可那双犹如琥珀般明亮的眼眸此刻却漫无焦距，瞳孔微微竖起，里面遍布着偏执戾气与杀意警惕，周身的妖兽残害更是加重了狰狞可怖的血腥感。

这该是一个可怕的场景，可楚烬寒却忽地感到心尖发痛。

感觉那个阻挡了他杀招的“人”在慢慢靠近，陵澜心中的警惕更甚，然而，那个“人”却只是在他身边停了下来，然后，一滴滴灌注灵力的液体流到他的唇上。

是食物！陵澜顿时追咬上去，狠狠吸吮。

楚烬寒抚摸着他的头，将手腕更近地送入他的口中，轻声说，“不要着急。”

吃饱喝足后，他整个人都温顺下来。虽然看不见也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但他似乎有着格外敏感的触觉，冲楚烬寒的方向歪了歪头，没有焦距的眼睛流露出一种仿若初入尘世的天真，两眼俱是空茫茫的，像一只好奇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