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越过谢轻随，轻轻落在陵澜身上，雪色眼眸中之映照着这抹红色的身影，才像带上了一丝微微的温度，他伸出手，唇角带上了一抹微笑，像是从来不知笑容为何物的神明，第一次生疏地学习凡人的微笑，“澜儿，回去了。”

陵澜在看到宿尘音的那一刻，就回忆起了那让他倍感耻辱的一幕，胸口的疼痛仿佛有一刹那的卷土重来。

大片大片盛开的花丛中，他居高临下，手中冰冷的剑锋刺入他的胸口，鲜血一滴滴落入月光下漫山遍野盛开的花丛中。

他抬眸，只看到雪色的眼眸中，是一片月光般的无情与寒凉，没有一丝犹豫或怜悯。

他不知道那些记忆传递给他感觉中，还有多少伤口之上的痛。但他的愤怒与耻辱前所未有，在看到他的刹那，就开始熊熊燃烧。

陵澜垂眸，动身下床，躺的太久，或是神思不属，这时突然落地，他的腿尚不适应，膝盖微屈了一下，身体往旁边倒，又被谢轻随揽住。

他的掌心仍然是炙热的，好像永远也不会变得冰冷，永远也能给他想温暖的人源源不绝的热度。

谢轻随扶着陵澜，还有很多话要说，可陵澜的心思明显已经不在这里，他虽然在他怀里，眼里看着的，却是门口那个本该无心无情的神明。

他们两两相望，虽然相隔着这段距离，却仿佛无法插入其中。他不在的时候，他才能短暂占据他的注意，他一来，即使他就站在他身边，他也像看不到他一样。

他忍不住更抓紧了一点掌心好不容易被他捂热了一点的手。

他们的手一直都还没有分开过。

宿尘音这才把眼神从陵澜身上稍稍移开，落在他们二人仍然相握的手上，下颚无人察觉地变得紧绷。

下一刹那，宿尘音就进入了神殿之中，来到陵澜面前，下一刻，就从谢轻随怀中将人抱了回来。

谢轻随失去了巫骨，却也不是不能与月神稍作抗衡，真正让他无法握住陵澜的手的，是陵澜在宿尘音进殿的那一刻，就彻底松开他手的下意识的动作。

下意识地，不假思索地，仿佛第一时间地与他撇清关系。

月神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剩空荡荡的巫山殿与一地疏冷的月光。

他垂眸看着自己同样空荡荡的掌心，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语气很轻，嗓音有些沙哑，“你真的，是想要他的‘心’，而不是想要他的心吗？”

冷冽的风灌进神殿，他这一刻，突然感觉到了，失去了巫骨，他似乎是真的变得虚弱了些，都会怕冷了。

·

月光之下，宿尘音抱着陵澜路过从一片花丛。

漫山遍野的鲜花开得旺盛，仿佛全天下所有季节的花朵都在这一片土地上盛开了，缤纷多姿，灿烂夺目。其中最多的，就是大片大片无水盛开的红莲，像是被鲜血浇灌所染红的一般。

宿尘音稍稍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类似困惑的表情。

月神殿何时有了这样一片花田？与时令不符，也违常理，就像是特意为了某个贪心一眼看遍世间繁花的人特意打造，陌生，却又有几分遥远的熟悉。

陵澜垂眸，轻声道，“好漂亮的花丛，师尊不如放我下来？”

宿尘音道，“不可，”他看着这片突然出现的花丛，“此处是忘墟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