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还是很辣,孟倾湘吃得很慢,他边吃边观察着周围,发现刚刚被店老板示意的老人正拿着一台老式的磁带播放器,一边听一边自得其乐地唱了起来,眼前的面倒是没动几口,图的就是一个吃早点的氛围。
孟倾湘听得饶有兴致,他发现老人唱的应该是当地的一些民乐,乐曲悠扬朴素,还融合了一些簧管的音色在里头。
"诶,老人家,您这放的是什么歌呀?"
孟倾湘趁着老人歇息的空隙,端起碗凑到老人桌边拉起了家常。
老人斜眼一看,来了个年纪轻轻的知音,顿时也觉得有趣,和孟倾湘左一句又一句,从曲中的"咚咚喹"聊到了土家族的音乐,又聊起了苗族的芦笙和祭祀礼仪,天南地北扯了一通,二人均觉得十分尽兴。
老人告诉孟倾湘,他姓黄,是凤凰土生土长的汉族人,自小受湘西文化影响,对土家族和苗族的音乐十分钟爱,也会吹奏一些簧管类的民俗乐器。
眼见时间不早,孟倾湘不得不告别老人,"黄爷爷,我这几日都在凤凰边上住着,就住在居民区里的那栋小白房。您要是常来这一带,我得空就往这边走走,咱遇着了还能喝两杯,再唠唠嗑,但也别拘着自个儿,有缘自会相见。"
"哈哈哈,没问题呀,我老头子清闲得很,什么时间都有空呐~"
黄老头看着孟倾湘给他俩结了账,笑意更甚,随孟倾湘一同走出了面店。
"诶,小伙子,你刚说……你住在哪儿?是湘西协管司的旧址吗?"
孟倾湘现在对这五个字的敏感度不亚于在他耳边喊"狼来了",他嘴角的笑瞬间有些挂不住了,讪讪地试探了一句,"黄爷爷知道那个民宿的前身?"
黄老头笑得从容,"呵呵,我一把年纪了,有什么不知道?当年协管司的那场大火,还是我家大人帮忙去灭的呐!"
……
孟倾湘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民宿,他走得太急,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想请教黄老头。
但再不走便错过监狱放饭的时间了,他脑海里闪过许聆云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叹了口气,脚步不自觉加速。
到达民宿大门已过七时一刻,孟倾湘一路小跑,热得气喘吁吁,来不及歇口气便迅速回到了房间。
"吱呀——"
房门打开,孟倾湘从外朝里看,果然没看见那男子的身影。
他不死心地盯着床铺,手扶门把缓缓走进去,然后轻动手腕,在背后给了门一道助推力。
门缓缓阖上,孟倾湘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床,直至那上面遽然出现一个熟睡的身影。
呵,果然。
孟倾湘笑了,带着些得意的神色,他昨晚就猜到这房间有问题,只有门完全关闭的状态,他们才能看到彼此。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啪——”
随着铁盆落地的一声骤响,看守的声音从厚重的铁门后传来,"许先生,饭菜给您送来了。"
许聆云似是从梦魇中惊醒,一下子睁开了双眼,掺着血丝的瞳仁带着一丝惊惧与慌张,把一直盯着他看的孟倾湘也吓得不轻。
"我操,你醒得那叫一个……毫无征兆啊,仁兄!"
孟倾湘抚了抚心脏,深呼吸几口后不忘关怀道,"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许聆云似乎还没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满怀戒备地看着孟倾湘,胸腔起伏十数个来回后才缓缓平息下来,敛了戒备低声道,"看守来送饭了。"
孟倾湘一挑眉,"哟,见证奇迹的时刻终于到了?"
见许聆云还在床上躺着,孟倾湘有些心急,一屁股坐在了许聆云的身侧,毛躁地催促起来,"兄弟,你不会临阵退缩,不赌了吧?还是说……你也认定我是好人,根本不需要这一场赌?"
许聆云一怔,即刻从床上翻坐起来,他一夜未眠,只躺了短短的一个小时,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仍旧撑着疲惫的身体下床,拖着步子向门口走去。
看着许聆云摇摇欲坠的背影,孟倾湘突然有些笑不出来,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火了?
不过是一间民宿,让给他算了,他怀疑就怀疑,干嘛要这么逼他呢?孟倾湘想。
不过走神数秒,许聆云已经从地上端起了自己的饭,协管司每间牢房的铁门都自带两扇钢制的窗栅,一扇固定在上方用于监视与透气,一扇在下方,是扁长型可活动的,开关在外侧,高度只能容得下一个拳头,通常用于给犯人放饭。两扇窗的栅栏都极为密集,贴得很近才能看清门外的情况,视角也小得可怜。
许聆云将饭放在一旁,叫住了还未走远的看守,如孟倾湘昨日所编排的那般,向看守多要了一份饭。
"您说什么?"看守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您说您房里还有一人,饭不够吃?"
"嗯。"许聆云冷冷道,"不是你们罗处长送来的人么?怎么,他没跟你们说?"
两个看守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彼此面面相觑。
许聆云此刻正贴在窗栅处,将二人的第一反应看得一清二楚,他瞳仁微缩,内心的天平开始朝一方倾斜。
少顷,其中一名看守去联系了罗崇文,回来后面色凝重,边掏钥匙边道,"许先生,处长说他并没有安排任何人进您的房间,让我们进去仔细检查一番,以免有无耻之徒对您行不义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