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什么样的新闻呢?”记者没听懂许井藤的答案,紧跟着问道。
“我开玩笑的。”许井藤笑笑,“其实每个人的出生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一件大新闻吧,从出生到长大,就像新闻稿一样被记录。”
只是这样的新闻稿不确定作者到底是谁,是佚名。
“好的,是比较有意思的角度呢。”记者看出许井藤没说实话,但第六感告诉她,真实的答案不会太适合播出,所以没有再问。
采访结束后,许井藤离开演播厅,到附近的超市用公共电话给玲姑姑打了个电话。
“喂?是小井吧?”
许井藤刚说了一个字,玲姑姑便认出了他的声音,话语里带着惊喜。
“是我,玲姑姑。”
“有半年这样没听你打电话来啦,听同事老师说,你是这次的中考状元?诶呦,太厉害啦!”
玲姑姑碎碎念了很久,许井藤就静静地听着,他握着听筒,手微微颤抖。
“嗯,我是,本来也是想告诉你这个消息的,原来你们都听说了。”
“最近生活上还好吧?你和你妈妈都还好吗?讨债的还常常上门吗?”
“挺好的。”许井藤有点想哭,他努力平复心绪,“妈妈工作都稳定了,也跟亲戚说好每个月还多少钱,很久没上门闹了。”
“那就好,我们小学最近在扩建,之前跟着学校领导一起去市里小学采过风,当时路过一中,我还跟老师们说,这是市里最好的高中,我外侄儿今年肯定会在这里读书。”玲姑姑的语气十分骄傲,这让许井藤从刚刚的采访氛围里迅速出来。
“我买票回去看你,方便吗?”
“嗯……你最好不要回来,镇上和村里人多嘴杂。我一切都好,你的心意我也都知道,没事的。”玲姑姑尽量委婉地拒绝了他,“小井,你知道吗,被忘记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一块钱的通话时间快到了,玲姑姑似乎也在计算时间,不等他再说什么,便说自己有事要忙,今天先聊到这里,最后又恭喜了他一遍中考取得好成绩。
“嘟嘟嘟”的忙音响起,许井藤放回听筒,在超市门口站着看天。
天灰蒙蒙的,乌云缓慢而平稳地移动,遮住最后一点落日余晖。
他对玲姑姑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只见过妈妈放在家里的合照。照片里,玲姑姑和妈妈一起抱着小小的他,被襁褓挡住脸的他。
他早已记不清小时候的事,自有记忆起,已经住在巷子里了。
“你真的要离开了吗?”玲姐又来房里逗小许井藤,听许美渔这么说,心里很是不安,“在外面讨生活很不容易,虽然我知道,在这个家里,你更不容易,但好歹屋瓦砖石是真实存在的,可以遮风避雨。”
许美渔抱着小许井藤,她眼里暗淡无光,直愣愣地盯着玲姐看:“我已经决定了。”
怀里的小许井藤刚满一岁,知道她要离开的婆婆直接在饭桌上摔了碗,玲姐连忙把她拉到一边,又不停地对许美渔使眼色。
许美渔不为所动,她已经决定好,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你休想!在我们家白吃白喝这么久,说走就走?”婆婆被玲姐拦着,仍然狠狠地瞪着许美渔,“别妄想能离婚,有种你就跑。”
白吃白喝。
许美渔听见这四个字叹了一口气。
她挺着大肚子都在做家务干农活,村里就算是请人帮忙务农,也会包一日三餐。她自以为尽最大的努力去还这个人情,去赎骗人的罪,可她渐渐发现,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
“您今晚算一下账吧,这两年多就当我什么都没做,加上彩礼钱,再加上吃饭住宿,您算下,我想办法还您。”
丈夫的其中一个弟弟在家吃饭,看到此情此景,也叹了一口气,随便夹了点菜到房间里边看电视边吃饭。许美渔淡淡地跟着夹菜,一口一口地吃,不看婆婆一眼。
当晚,婆婆房间的灯彻夜未熄,许美渔的房间也是。
她虽然已经做好决定,但离婚确实是最难的一步。
比还钱还难的一步。
她在村里没出月子就经常去亲戚家里帮点活,远方亲戚也帮,算是凑足了面子,如果借钱,不至于一分不借。
丈夫在身旁睡着了,他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早,白天就到镇上去溜达,村里人看见他都说,傻子来咯。
他傻傻地对着那些嘲笑他的人笑,收获别人更大声的嘲笑。
家里就这样冷战了一周,婆婆还真算了账,她把一堆类似草稿纸一样的东西丢给许美渔,便推着小许井藤出去晒太阳。
许美渔看了很久才看懂怎么计算的,算了除去已经还掉的彩礼钱,还有小许井藤的开支,其他没有算。
玲姐拿过去看了看,说大概是把吃饭住宿划去了,毕竟她在家的确帮了很多。
但仍然不是一笔小数目,许美渔记住那个数字,趁着买菜的时间,挨家挨户地问亲戚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