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郁非靠着身后的广告牌快睡着,身后不远处的学校传来拖着长长尾音的放学铃。
不一会儿,公交站台站满了从校门口涌来的学生人群。
在白郁非四处寻找许井藤的身影时,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
“你在等我吗?”许井藤满脸疲惫,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在这儿啊。”白郁非笑着,“盯着校门口都没注意到。”
“你今天怎么在公交车站等我?等了很久吧?”在拥挤的人流里,许井藤隔着白郁非的校服袖子,轻轻抓住她的小臂,防止被冲散。
“刚刚在学校附近没多远的地方吃饭的,白女士在你家里,我跟你一起回去,再跟她一起回家。”
末班的公交车终于出现,所有学生往上挤,塞了整整一车。白郁非被堵在后车门小小的拐角空间里,握着栏杆。
“这么挤,等我高三下了晚自习也得天天这么挤啊。”白郁非小声地开玩笑,“提前适应了。”
许井藤露出看不懂的笑容:“到时候你可以让你们家司机开车来接。”
白郁非怔住,她跟随着公交车的行驶而摇晃,有那么一刻,她的心也晃了一拍。
“什么?”
“没,我乱说的。”许井藤也意识到刚刚说的话不太妥当,他明明最懂白郁非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那样说出口。
“……”
他低下头,扭向另一边,二人之间归于沉默。
过了两个站,等红灯的间隙,许井藤轻轻地说:“对不起,小非。”
白郁非大脑一片空白,她还没从刚刚那句话里琢磨出什么意思,许井藤已经道歉了。
是因为最近太累了吗?白郁非摇摇头,她之前对周叔叔和周忌敏说的话就这样映照到她自己身上。
她和白女士搬进周叔叔家里后,项链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嫌隙早就在她们要搬进来的那天搭了层基,在日常相处中建起高楼,直到最后的倒塌。
那么,她和许井藤之间又何尝不是。
采访的那天,许井藤对着镜头说的最后一句话再次在白郁非脑海中滚动播放,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不了解许井藤了。
“对不起,小非,我……”没有获得女生的回应,许井藤再次道歉,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是因为离自己的计划实施越来越近了吗?才会这样口不择言?
“没事,天气不好的时候,小张叔叔会接白女士和许阿姨下班,也不差接我一个。”白郁非笑笑。
许井藤没吱声,白郁非的话在尽力地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看,我们家司机还会接许阿姨下班的。
越是这样体面的回答,许井藤心里越不好受。车上的学生少了一些,他往外站了站,给白郁非腾出空间。
周忌敏坐到车后排,和爸爸隔了点空间。
周叔叔偶尔偷看周忌敏的反应,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今晚的菜还行吗?”周叔叔打破车里诡异的沉默。
“嗯,就是吃了太久,我回家还得写作业。”
“有不会的,让小非姐教你。”周叔叔笑着说,他想起刚刚在餐厅里,白郁非说在周忌敏房间里教她做题。
提到白郁非,周忌敏的火气一下就要上来,她强忍着:“爸,你以后不要找小非姐,有什么事我们自己商量。”
“我这不是想看看她怎么想的嘛,而且我们仨也没单独出来吃过饭,就当聚一聚。”到了这时候,周叔叔还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周忌敏看向他,想说什么又懒得说。
到家洗漱,白郁非和白女士不在家,房子里又只剩他们父女,仿佛回到了白女士母女还没搬进来的时候。
周忌敏躺在床上,又爬起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手伸进去找到钱包。
数了数,又找出手机给白郁非发消息。
白郁非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她看见发消息的人是周忌敏,刚要打开,白女士从厨房小隔间里出来。
已经快零点了。
白女士拎着汤盒,叫白郁非抓紧时间一块儿回去。
“不装了?怎么不送了汤就离开?”刚坐上出租车,白郁非看向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巷子口,问道。
“在小井回来之前多陪会儿你小许阿姨呀,这个季节,野猫太多,叫起来她会害怕。”
说起野猫的叫声,白郁非想起小学的时候她也害怕,凄厉的,像小孩的哭声。
大人们还没回来的夜晚,白郁非抱着书包到许井藤家里,问他能不能待到爸爸妈妈回来。
许井藤给她找枕头垫着,她便安静地写作业,门外时不时传来的叫声,逐渐变得没那么可怕。
月光透过小窗洒进来,许井藤穿着单薄的无袖内搭低着头,腿一晃一晃,默背单词。
安静一会儿后野猫又突然叫一嗓子,白郁非吓一跳,椅子在地面拖出声音。
许井藤抬头看向白郁非的背影,轻轻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