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茗转学后,白郁非还是勉强接过了她语文课代表的职务。期中考试在四月中下旬过去,班里换了八九个新同学进来,班里的同学已经习惯。易茗的转学也很快被大家遗忘,像她从没存在过。
排名出来的第二天,周叔叔和小张来接白郁非放学,看见熟悉的车停在校门口时,白郁非愣了一下。
小张叔叔摇下车窗,朝她招手。
刚才应该假装没看见的。白郁非在心里无奈地笑,慢慢往车的方向走。
上车后才发现周叔叔也在,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今天会来接自己了。
“小非啊,你妈妈今天和你小许阿姨在外头吃饭,她说你这次期中考试又是年级第一,我想着,带你出去庆祝一下。”
周叔叔在白郁非刚打开车门还没坐进去就开始解释,生怕白郁非问什么。
白郁非点点头,于是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到了订好的餐厅,小张叔叔先离开,周叔叔交代他记得和白女士联系,送她们回家。
白郁非还穿着白色校服,在餐厅昏暗的灯光下十分显眼。
周叔叔让她先点菜,看着她翻动菜单,琢磨该怎么说。
“敏敏待会儿也过来。”周叔叔松口。
白郁非没什么表情,好像早就猜到,点点头。
“那点份番茄意大利面吧,她爱吃。”白郁非点完自己的,把菜单递给周叔叔。
听白郁非这么说,周叔叔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随便点了些,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餐厅的灯光流转,打在白郁非手里的玻璃杯上,她看着那些晃动的光点失神,留着一根神经等候周叔叔想说的话。
“最近家里的事,说实话,叔叔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终于开始步入正题,白郁非调整坐姿,抬头看向周叔叔。
“哪件事呢?”白郁非嘴角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她不喜欢大人们模棱两可的样子,就像周忌敏不喜欢爸爸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和稀泥的态度。
大人有口难开,孩子们有心无处表达。
“敏敏的所有事。这十几年来,我以为我很了解敏敏,可是最近才发现,也许我并不那么了解。”
“周叔叔,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
“那天敏敏大喊大闹的时候,您打了她,直到现在,有跟她道歉过吗?”白郁非抿了一口白水,没有看周叔叔的眼睛。
她知道,肯定没有。
周叔叔显然也被问得措手不及,他以为白郁非会问她妈妈,会讲自己的心情,没想到问了周忌敏。问的还是一个已经被他遗忘的动作,哑口无言。
“……”
“也许您心里不清楚,也许清楚但不愿意面对。所有事情的源头只有一个,不是我们搬进来,不是即将举办的婚礼,更不是那条项链。”白郁非露出一抹苦笑,“源头是那个巴掌,是您总是模糊问题,忽略敏敏心里细小的真实想法。有的事情,一次敷衍一个巴掌可以结束局面,但有些事情,打在身上,痛在心里。”
“……叔叔明白,只是现在都已经发生,叔叔更想知道怎么解决。那天看你进了敏敏的房间,她是找你聊这些事吗?”
“没有。”白郁非撒谎,“她有题目不会,找我问一下而已。”
白郁非无奈,她觉得周叔叔还没意识到解决问题的重心在哪里,或者不想就这样意识到,总是拐弯抹角,先看别人什么态度,再找合适的机会顺势解决,得来全不费功夫。
大概跟他的工作有关吧,他用公司解决问题的那套处理方法,来解决家里的事。
但家不是工厂,没有流畅的起承转合,环环相扣。
家更像是一团毛线,以为找到了线的开端和尽头,却又不断地发现新的单线头。
“她私底下没跟你讲过这些事吗?”周叔叔依然很执着这一点,语气都有些着急。
“她跟我讲再多也没用。”白郁非无可奈何地说,已经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她觉得她和周叔叔的思维像两条平行线,根本无法交集。
周叔叔还想继续问,幸好周忌敏及时出现,被服务生带到位置上。
“就我们三个?”周忌敏有些惊讶,还以为白阿姨也会在。
“你白阿姨跟小许阿姨出去吃饭了,今天咱们给你小非姐庆祝一下期中考试拿了年级第一。”周叔叔假装无事发生地说。
“哦。”周忌敏笑了,“我期中考试年级四百多。”
周叔叔被呛到,白郁非没忍住也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