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权贵子弟被侍从簇拥着入场,而更多人只是孤身一人,手中提着粗布包裹的考试用品,站在贡院门前,眼神复杂地望着这象征无数人命运的沉重门户。
沈慕言依旧独自前来,身着青衫,腰间别着一枚普通的玉环,整个人透着一股清隽淡泊之气。
他在门前站了片刻,抬眼看向那高悬的“贡院”牌匾,眼中并无过多情绪。
只是当踏入院门的那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满腔的准备与期待压入胸膛,化作稳稳的步伐。
此次会试的号舍比乡试更加狭小,墙角设有水缸与木桶,用以解便。
每间号舍皆用木板隔开,仅留一扇小窗供传递卷宗之用。
考生们陆续被引入号舍后,门外便传来监考官庄严的声音:“三场会试,时限九日,考题不定,诸位共勉。”
试题传入号舍时,纸张还带着些许墨香。
第一场是策论题:“治国应以仁为本,然当国有急务时,是否可暂舍仁政以谋长治久安?”
这题目较之乡试更加刁钻,考验考生对仁政与权变的平衡思考。
沈慕言看罢,稍作沉思,提笔写下开篇:“仁者爱人,然大仁在于国之安,民之全。”
他的文章以仁政为立论基石,指出“仁者之心”不可违背,但在特殊情势下,权变并非违仁,而是顺势而为。
他引用经典论述,又结合时下政局分析了若干权变的成功案例,将理论与现实结合得极为紧密。
整篇文章既不流于空谈,又不失道义根基。
第一场结束后,考生们纷纷瘫坐在号舍内,有人甚至握着半成的试卷怅然若失。
沈慕言无意理会周遭的情绪,趁着午后短暂的休息时间闭目养神,平复心绪。
第二场试题为经义论述,选取的是:“为政以德,譬如北辰。”
这题目虽看似平常,却考验考生对儒家核心思想的深刻理解与表达能力。
沈慕言提笔后,文章开篇便直言:“北辰居中而不动,群星拱之,此为德之象也。”
他从比喻入手,逐步阐释德政的本质,既有理论阐述,又有具体施政案例,文章行文舒缓,却自成格局。
第三场的试题则尤为复杂,要求考生依据一组虚构的官场事件撰写驳文与补策。
这一场不仅考验文章技巧,更需深厚的政治经验与灵活的逻辑思维。
题目给出的案例涉及边疆治理中的争议,一方主张以商税为筹,一方力求减少民赋以招抚流民。
沈慕言以“兴商而不损农”为核心立论,指出两者非对立关系,并提出双管齐下的中和策略。
他在文章中不仅详述了策略的施行步骤,还特别留意语气的分寸,既不偏颇一方,又能彰显大局观,最终形成一篇既有说服力又显大气的策文。
三场试毕,九日光阴转瞬即逝。
贡院外,举人们三五成群地低声讨论着各自的答题策略,而更多人则是垂头丧气地踏上归途。
…………………………
金榜揭晓那日,天还未亮,宁安城的贡院外便已人头攒动,来自天南海北的考生们三三两两聚在榜单下翘首以盼。
沈慕言站在人群后方,略微仰头,阳光从榜单上反射下来,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还未看清自己的名字,冯逸便挤过人群跑了回来,激动地喊道:“少爷!会试第五名!”
沈慕言笑了笑,眉梢微微挑起。
他接过榜单随意瞥了眼,眼神却不经意间停在了第一名的名字上——是一位传闻中天赋卓绝的京城才子李景。
沈慕言收回目光,将榜单折起放入袖中,心中暗道:“殿试见真章。”
会试之后,留给考生们的备考时间并不多。
沈慕言将自己关在书房,查漏补缺,不仅温习经典,更着重推敲了时下时政和治国之策。
冯逸看着他挑灯夜读的背影,几次想劝他休息,却都止住了话头。
转眼之间,殿试之期已至。
这一日清晨,沈慕言一袭素净青衣,由冯逸随行,一同步入午门外的广场。
高悬的钟声随着旭日一同敲响,所有举人都在这肃穆的氛围中收敛心神,列队等待着入宫。
随着禁军打开宫门,举人们按名次次第进入文华殿。
沈慕言随队缓步前行,目光淡然,却不禁抬头打量四周。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皇城深处的景象——大殿巍峨肃穆,飞檐斗拱之间,朱红与金黄交织出皇家特有的威严与辉煌。
文华殿正中的龙椅之上,天子陆昶熙高坐,神情沉稳,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帝王气度。
他身旁则是几位皇子分列而坐,位居次席,各自的气质极为鲜明。
大皇子陆昊宇一袭锦袍,气度温文尔雅,虽不言不语,却自有一股儒雅之气;三皇子陆梓轩则显得敦厚沉稳,偶尔目光与考生相接,点头致意;五皇子陆泽楷倚着座椅,眉目间透着几分顽劣与张扬,甚至时不时低声与侍从闲谈;坐在末端的四皇子陆辞风,略微侧身,修长的手指轻扣腰间玉佩,眼中含着浅笑,将殿内的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