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厨房里又没干净衣服可以替换,她为什么不换个地方换衣服?抽气声和刀具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许思睿在看和不看间纠结了一下,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然而不看吧,他心里又好奇得抓心挠肝。
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好奇占了上风。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把头探了过去。
然后——
直接和面朝厨房门口的祝婴宁对上了视线。
“……”
“……”
她左手拉开了右肩的衣服,右手握着一把剪刀,看到他,大吃一惊,慌慌张张将右肩偏向了他的视线盲区里。
偷窥被抓包本该感到心虚,但她奇怪的反应成功驱散了许思睿心里那点理亏。他狐疑地眯起眼睛,朝里面走了两步,面不改色道:“我突然发现我也想喝水。”
“啊?啊……”
她应得极其心虚,慢慢根据他的步伐调整身体的朝向,目光在灶台上胡乱扫来扫去,扫到一个空碗,于是当即用左手抓起来,尬笑两声,小心翼翼地说,“这里有碗,你要拿去用吗?”
他没说话,也没接碗,心里狐疑愈甚,站在原地盯着她瞧了会,趁她不注意,猛然大步向前,直接伸手掰住了她的左肩。
“等……”
祝婴宁还想再挣扎一下,结果连句“等等”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许思睿扣着肩膀一百八十度翻了个身。
接着她听到他在她身后倒吸了口凉气。
“我操。”他低声骂了句脏话,问,“你怎么搞的?”
事已至此,再瞒下去也没意思了,她蔫头耷脑,沉默了片刻,才闷声解释道:“就是……救人的时候被石头划了一下,受了点伤。”说完又赶紧回头补充道,“你别告诉我阿妈,也别让其他人知道。”
“……你管这叫‘点’伤?”
她穿着黑色T恤,被衣服遮挡时还看不出来,现在衣领拉下一半,露出右半身的肩背,他才发现她肩胛骨上有道手掌长的狭窄伤口,从肩膀上一路延伸到衣服里,伤口边缘皮肉外绽,像火山一样隆起来,半干未干的血迹犹如火山底部流淌的岩浆。
光是看着许思睿都开始幻痛了。他都不敢想象这伤口要是长在他身上,他能鬼哭狼嚎成什么样。她居然一路走来都这么淡定,甚至还背着个小孩走来走去。这人真的是人类吗??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祝婴宁沉默是出于心虚,许思睿沉默是因为——
他怕自己一开口,会忍不住刺她句“你真伟大啊祝婴宁”。
做人做到这么大公无私不求回报的地步,简直堪称匪夷所思。他完全无法理解。
足足冷场了两分钟,她才举起剪刀,弱弱地说:“那个……许思睿,你再不放开我,我的血就要干了,伤口会和衣服黏得更紧。”
“……”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抓在她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而如她所言,后半截伤口已经和衣服连黏在了一起,于是只好先松手放开她。
她如释重负,挪了几步,借着窗外的月光,偏头用剪刀裁剪起肩上布料。
按照常理,许思睿应该上去帮忙——但凡他还有点良心。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肺里窝着一团无名火,就是不想理她。
而祝婴宁也完全没有要找他帮忙的意思。她干脆利落地剪开肩膀后的衣服,用手指一点点撕开与伤口粘连的布料,直到整片伤口完整地暴露出来,才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一罐止血粉,拧开盖子,舀出一勺,小心翼翼抖在伤口上。
敷草药。
贴纱布。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别说鬼哭狼嚎了,她连眉毛都没有皱一皱。
许思睿靠坐在灶台上,抱着胳膊冷眼旁观,越看越火大。可要问他为什么生气,他自己其实也说不明白,就是觉得看她哪哪都不顺眼。
最后他气得受不了,哼了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离开了,弄得祝婴宁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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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到床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感受到三八线另一侧的人躺下的动静。
怕压到伤口,她没有选择仰躺的姿势,而是胸口朝下趴在了床上。
黑夜寂寂,只有刘桂芳婆媳俩浅浅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像某种永恒不变的白噪音,她听着听着就觉得眼皮沉重起来,正要阖上眼睛,由衣服堆构成的三八线忽然凭空长出一根手指。祝婴宁愣了愣,睁开眼皮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许思睿用食指把衣服顶开了,露出一道细缝,细缝里是他形状美丽的眼睛。
透过细缝,他沉默地盯着她看,她也盯着他看。
大眼瞪小眼,瞪了好半天,就在她想问他怎么了时,他终于开口了:“是你写的吧?”
“什么?”她没听懂。
“小心陷阱那块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