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个人的表情被昏暗的灯光折射得奇异莫名。骆延双手压着膝盖,湿透的双眼紧紧注视着额头的红灯。
柳清言在里面的一切,骆延无法知晓。
良久,灯灭了,主任摘下口罩走出来。骆延快于三人站起身。
“谁是病人家属?来签个字。”
这里没有柳清言的家属。骆延根本不知道柳清言的家属的电话,甚至都没记住柳清言的电话。早知道那晚柳清言爸妈来,就该要一个联系方式。
卫羽指了下毫无表情的骆延。
主任还是带着骆延进了ICU。隔着一堵小窗,他们看着骆延换上防护服,手里拿着主任给她的手机。
“这是那位警官的手机,你给她的同事打个电话,最少叫两个来。”
身着防护服的骆延此刻竟然被这衣服生生憋出一头汗,眼神在医生手里的报告单和病床上的柳清言之间来回流转。
“是你帮她简单处理了伤口?”
骆延疑惑,微微点头。
“做得好。避免了二次感染。这位警官她,说句难听的,也算我们医院的常客了。”
骆延对“常客”二字不解,向医生露出了不解的眼神。
“他们警察出生入死,我们这些老同志和他们有合作,负责接收负伤的同志。”
主任又交代了几句,骆延根本没心听,她只注意到柳清言苍白的嘴唇和面色,心律仪规律地弄出一些让人心慌的动静。
那几根把柳清言束缚住的管子像是某种法器,让骆延感到了一阵又一阵来自内心深处的反胃。
她将手机拿了出去,答应了主任只坐一会儿就必须离开的允诺。而室外的三个人仍然没有头绪,他们看见骆延的背影无限萧瑟,仿佛自己才是那个重伤员。
一时间无话了。卫羽握着这部冰凉的手机,内心纠结万分。
“要不然拨一个吧,我们毕竟是外人。”
于是他们打开手机,刚看见锁屏壁纸,手机就开了。手机没有锁屏密码,就连壁纸都是系统默认的。
卫羽找到联系人这一栏,发现根本没几个。
“这我怎么……哎骆延。”
骆延一声不吭地走出来,径自拿过手机,划来划去最后找到一个。
“我来。”
——
温暖的水流遍布骆延全身。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浴室里待这么久了。
柳清言身上的那些蚀骨铭心的伤好像一个开关,轻轻一动,就掀起两个人的天崩地裂,尤其是骆延关于痛苦的那些抽象的过去,那些本该被封锁在过去的回忆,如今被眼前活生生的一切给激活,让她的心仿佛置身于烈火中炙烤。
骆延很快就从难受的鼻塞和眼泪中恢复神智,又回到了冷冰冰的模样。
大雨在减弱,风力逐渐减小,骆延开了一盏灯找吹风机,差点踩到猫的尾巴。
骆哥睁着它水汪汪的眼睛蹭骆延的腿,丝毫不在意吹风机的音量。
橘猫蹲在骆延的脚边,盘起的尾巴落在骆延的脚踝上。
骆延也看着她的猫,忽然笑了。这副模样她好像在不久前见过。
“骆姐呢?”
“楼下吹头发吧,”卫羽把他湿透的外套搭在椅背,“全湿了。”
“天气不好。”韩良摸着他的鼓,内心突然一动,“可我怎么觉得等下有大事发生。”
话音刚落,骆延拿着纸笔推门进来了。
“……骆姐。”
“你这是写什么呢?”
几串眼刀扑面而来,把卫羽噎得连连后退。
十几分钟内,无人讲话,卫羽拿过吉他插上音箱,随意拨弹出一些小调,盛双和韩良跟着他和声,看着骆延一笔一画地写字。
骆延像是在写信。
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卫羽把他能记住的歌全哼了一遍,骆延也终于放下笔。她将纸叠好,收进腰间的口袋里,转头。
骆延直勾勾看着卫羽,表情微不可测。好像准备要宣告什么巨大的事件。
“我们出张专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