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环抱之中的空地上,雄关险峻,旌旗蔽日,几道铁锁滑动,厚重的城门缓缓放下,轰声震响,尘埃四溅。
虬髯汉子信步出城,按着佩刀看向官道。
几天前快马来报,朝廷派平都王来监军。短短一句话,莫杰骂了半天,岭北府不缺将不缺兵,弄个草包来碍人手脚。
骂归骂,对方是皇子,又是奉旨监军,他这个军府都督还是要亲迎。
官道上传来马蹄声,枣红马当先冲出,莫杰摸了把脸,睁大环眼,大笑着跑了出去:“,云笙,云笙,在这儿,快过来,你这姑娘居然也跟来了,殿下可还安好?”
马步减缓,云笙勒缰下马,抱拳道:“见过都督,殿下一切都好。”
后面的刘稷邺喊着腰疼,趴在马项上不下来,莫杰殷勤地道:“快把大王扶到都督府休息,这里是边地,不如望京床榻舒适,饭菜可口,如果磕了腰,噎了嗓子,大王千万要忍耐。”
就这样免了行礼,把碍眼的人弄走,他一眼注意到燕岚,小声问云笙:“那位挺精神的姑娘是谁?”
这要云笙怎么回答。
册封郡主的诏书并未昭告天下,而莫杰是边将,常年不回京,说郡主人家会以为是宗亲,直接说名字也不行,要解释好大一通。
云笙想了想,道:“这是王妃。”
“王妃!”莫杰一声惊呼,“自己来不够,还要把媳妇带来,老子这里不是莺歌燕舞的青楼,我瞧着这姑娘长得挺好,怎么就那双眼睛不合适。”
这在讽刺燕岚不长眼,嫁了刘稷邺,云笙忙着要解释,就见燕岚下马,向这边走来。
心里哀叹一声,这糙汉子声音够大,不愧是在战场上吼的。
出发前,燕岚从柳映真那儿得知,莫杰出身将门,年轻时是个刺头,后来被扔到军中历练,逐渐长成沙场悍将。分配边军时,此人不服管教,被带病巡边的洛闻音训得心服口服。
对这类直爽的武将,她当然不会和对方互呛,揖手笑道:“都督说我这双眼生得不合适,可这双眼最会挑人。”
云笙赶紧把话插进去:“都督,这是我们家的王妃,不是那个家的,你得叫她郡主,再不济就叫都监,对,随军都监。”
“你家王妃。”莫杰扯下璞头,发间一阵凉风,激得他明白过来,“你家王妃不就是殿下的夫......妻......”
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他大手一挥:“管他什么的,反正是殿下的女人。”
亲随们被逗得哈哈大笑。
“我就说你云笙是殿下的护卫,怎么能照顾别人的王妃。”莫杰长满茧子的巴掌拍在头上,“我这脑子,被山风吹锈了,我看郡主骑马略为拘谨,勒马也算不上有力,不像习武之人,怎么跑这来做都监来了?”
听这语气,绝非发自内心的尊重,而是下属对秦王妃的客气。燕岚赞他眼神锐利之余,故意卖关子:“当然是替殿下前来,解决点不顺心的事。”
岭北府多山多石矿,曲邱城随处可见木石混建的民宅,出售木雕石雕的铺子。
进城走在去往都督府的路上,莫杰道:“是帅印那事,陛下为什么要收殿下的帅印?”
燕岚扭头,看到云笙和乐晗正相互对望,她回头道:“这事没下圣旨,只有京官和三卫大将军知晓,就连靖边侯都不知道,都督怎么知晓的?”
走到府衙前,莫杰把马交给府卫,引着一行人入府,边走边道:“前几天贺顿派人送来书信,我从信中知晓此事,那秃贼叫嚣着讨要金山岭南面方圆百里的土地,信中给我‘忠告’,实相的该和他结盟,否则陛下今天夺殿下帅印,明天就该削我的脑袋。”
都督府规模不大,是个三进院落,刘稷邺等人被安排在东厢,燕岚几人就住在西厢。乐晗带着亲随去放行囊,她随莫杰在正房稍坐。
云笙还没坐下,先拿出封信:“这是殿下给都督的信。”
莫杰接信看完,抓着胡子道:“郡主有什么大计划需要我帮忙。”
燕岚在想贺顿如何得知消息,闻言一愣,茶盏端到嘴边,移过视线,看到皱巴的信纸,才反应过来被洛闻音卖了,便继续卖关子:“没想好,还不是为了那件不顺心的事。”
这女人,嘴上一句不说,该做的一样不拉,有时是真能憋。
目光扫过莫杰面前的区域图,她盯着那条不算长的山脉,手里的舆图不如这区域图详细,没标注出金山岭。
山脉背面是昆弥人的林地,南面有狭长的谷底,河水流过,将土地浇灌成适合耕种的田地,沿河有好几个村落。
从图上标注来看,金山岭险峻,是天然的防线。如果假意割让土地,引贺顿翻过山岭,再提前设伏,就可以给昆弥人来个瓮中捉鳖。
洛闻音远在望京,依然能决胜千里之外,她一心为了刘家的江山,可又能得到什么,猜忌和算计。
燕岚看着地图,听那两人倒是聊得火热,最后话题还是落在贺顿身上,莫杰擦着刀:“我都不知道的消息,这秃贼居然知道,不过他说得有道理,陛下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信任,还能信任我们这些外人?”
燕岚收回视线,喝了口茶:“夺殿下的帅印,还不是为了东厢那个,都督请猜,他为什么要来当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