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不能马虎,她实言道:“臣没考虑过此事,娘娘和萧掌事不必为臣费心,姑姑那边,臣自会去说。”
“不是你姑姑,是阿音。”许沅姬生得温婉,身着常服很是亲切,她道,“阿音说宫里拘着你,不如找个好人家,到外头去,也能有个人照应你。”
燕岚的睫毛抖动了两下。
最近去安国府,前几次会因堵人被说几句。这几日,洛闻音手伤好后,反而很配合,会安静地伸出手给她把脉,会不时抿出抹笑,偶尔还会说两句感谢。
昨天还亲自送她到东府门。
分明拉近了距离。
燕岚低下头,原以为窥探起到效果,获得了接纳,不想洛闻音以最温柔的方式将她推开。
事情怎会如此让人难以接受?
低落几瞬,契而不舍的精神让她振作,正要对许沅姬表明心意,刘玚身边的内宦前来,翘起兰花指行礼道:“娘娘金安,平都王来报,乌阳使臣来京,有意和我天朝联姻,陛下请娘娘挑选适龄宫女,明儿到章台面圣。”
章台是举行大朝贺的场所,规模远大于崇政殿,皇帝在那儿接见使臣,洛闻音一定会到场。
燕岚杏眼忽闪,心弦微澜,有了新主意。
***
使臣觐见前,萧贞带着备选宫女先到章台。
洛闻音站在御座右侧,着一身绛色直裾凤袍,金线滚边,腰悬玉带,乌发垂在脑后,并不戴头冠,只系一根红色抹额。远看时,微垂的眼眸格外妩媚,凑近了看,竟生出冷冽的煞气。
宫女走近,她面色不豫,不等刘玚发话,先道:“她来干什么?”
被问的人很有自知之明,不用萧贞回答,自行出列跪道:“臣燕岚,自愿赴乌阳和亲,换两国盟好。”
“好,好得很!”洛闻音步下丹墀,捏着燕岚的下巴俯身,冷声道,“这么想嫁,待会儿就如你所愿。”
手中那颗头蹭开,不带犹豫地磕在她脚边。
文官们左右相觑,心照不宣地把头垂得更低。
秦王连皇帝的面子都不顾,明显是不高兴,有人无声摇头,替燕岚捏了把汗。
三通鞭鸣,群臣跪兴。
天正晴,但北风呼啸,割在脸上如刀刺般疼,文武肃立高台两侧,像在风霜中打磨的石雕。
刘稷邺前来交旨,头顶高冠,穿五色彩绣蟒袍,走路昂着头,活像只斗鸡。
使臣随他来到台上,不行跪礼,而是按乌阳礼仪,右手握拳抵胸,上身略向前倾,随即起身,递上国书。
内宦捧着国书,送到御座左侧,刘娴君接过,看完努嘴示意。内宦再次捧起国书,送到御座右侧,洛闻音垂手而立,直盯着朝臣后那群宫女。内宦无奈,将国书奉给皇帝。
刘玚看罢,盯着互市的要求道:“大越和乌阳进行互市,利于边贸,不过这互市的地点,待朕和众卿商议后再做定夺。”
使臣操着蹩脚的越国官话道:“我们大汗等着答复,请皇帝陛下当廷定夺。”
“贵使难道没有听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刘娴君说得含蓄,“在我大越朝堂之上,就该按我大越的规矩行事。”
使臣只听得懂表面意思,大声道:“我们乌阳人不吃豆腐,我只知道递交国书,地点国书中写了,征东府淄顺城,请皇帝陛下快点答复。”
不太高兴的洛闻音转回视线,瞥了眼国书:“哦,你叫什么名字?”
上百人默契地抬起眼皮。
她站得高,穿得艳,又生得出挑,使臣进殿就被吸引了目光,听这问左右环顾后答:“格达。”
“阿鲁汗的弟弟是吧?”洛闻音负手道,“听说你带兵从没赢过,你汗兄派你来,除了互市,还有什么要求要提?”
越国和乌阳无官方往来,对彼此的王族宗室不熟,格达在邻国朝堂上被人揭短,涨红了脸道:“你胡说,我乌阳有三十万铁骑,战无不胜。”
洛闻音不屑道:“那在淄顺开设互市,我不同意,有本事你们自己来开。”
互市利于两国贸易,但地点选在淄顺,就很微妙。那里是靖边军驻地,属于军府,如果轻骑入淄顺,从西门直入腹地,十天就能奔袭望京。
刘玚不愿当廷决断,其中一方面正是出于这点顾虑。
格达长得粗壮,脾性和身形一样,要求被拒,当场甩下脸,更大声道:“皇帝陛下都没说不同意,你是什么人,凭什么不同意?”
右侧武将里有人要出列,被洛闻音用眼神压回去,她面向御座道:“陛下看不出乌阳人的贼心吗?”
此言一出,冷风骤起,吹来股肃杀之气。
眼看形势不对,刘稷邺忙劝和道:“贵使勿恼,我们先议和亲之事,陛下已经选出十几位宗室女,供贵使挑选。”
刘玚冲洛闻音颔首,转头笑道:“正是,传宗女们上前来。”
“且慢!”格达抬起巴掌,“汗兄说,这次和亲,我们要迎娶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