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水位于东恒国,距南域确实还有些路程。”
白巧儿也摸不透风合景,只能隔着纱帘远远抛去一个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
“祈水谢家。”
风合景再次低声咀嚼这几个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地又一次勾起笑颜。
“先前是我心急口快,言语多有得罪。如今再看,有谢公子珠玉在前,想必谢家也是低调谦逊的百年世家 。”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啊。”
原本待在门边的青泽早已跑回温晓身侧,他愤愤不平瞧着几人,但也只敢借着床纱遮掩小声回怼。
温晓拦了拦他。
祈水谢家的低调全因人丁凋零,要不然也轮不到温晓顶替谢家,来参加请仙盛宴了。
温晓曾听母亲说过,外祖谢家出过一名修真者,后来高升中州,听说还成了某个宗门长老。
那段日子谢家在东恒极为风光,只可惜随着老祖闭关,谢家再未出过天赋异禀的修真者,就连踏入修炼的都少之又少,到如今更是一个都没了。
难道风合景或玄天宗的人认识谢家老祖?
温晓不动声色接道:“谢家久居下九重,阁下陌生也是正常。”
“谢公子误会了,只是我昨夜见你时觉得有些面熟,这才想着多问几句来历。”
风合景撩开纱帘走来,少年一身黑衣衬得身姿挺拔,他叹息着,带着一分恰到好处的困惑:“说来也是乌龙,先前初见谢兄时我还吓了一跳,以为是我那些旧识也来了南域。”
白巧儿倚在门边,轻蹙黛眉又瞥了风合景一眼。
她方才是不是听见了一声“谢兄”?
这两人,有这么熟吗?
未等温晓细想,风合景紧接着说道:“近日下九重灵气波动,覆影鬼之类的邪物层出不穷,谢兄还是小心为上,切莫单独出行。”
他琢磨了会儿,又弯起眸子笑:“不如我们护送谢兄入城?此处离菱花城不远,定能在天黑前赶到。”
与这群中州修士同行?尤其是这个心思诡异、手段莫测的风合景?
温晓在皱起眉前先一步拒绝:“不必了。”
然而风合景却行至温晓身侧,绽开一个截然不同的笑容。不再是冰冷的审视或戏谑的逗弄,而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近乎纯粹的明朗与真诚。
“谢兄莫要推辞。昨夜本是我们失职,我与师姐他们都愧疚得很。”
风合景斟起一杯热茶,自然地将茶杯递向温晓,少年人黑衣黑发,腰上悬着一柄灵剑,声音也是朝气蓬勃,带着些撒娇般的讨好。
“先前是我不对,谢兄大人大量,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可好?”
温晓瞧着他递到眼前的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对方过于明亮的眼眸,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几转,终究没能出口。
理智在疯狂叫嚣危险。
眼前人分明前一刻还剑指咽喉,视他如草芥,下一刻又一反常态笑容灿烂地称兄道弟。
说这人没有别的心思,温晓是不信的。
他只想远离,可如今现实同梦境一般冰冷冷地摆在面前......
图千屹意图不明,青泽与他皆无自保之力。与其将自己强行与危机剥离,倒不如顺水推舟,瞧瞧风合景究竟想做什么。
况且......那个名字。
“阿景”。
在风合景专注得几乎有些灼人目光下,温晓暗暗思索,他念头几经波折,最终勾起笑点了点头:“那便有劳风道长和诸位了。”
茶水升腾起温热水汽,乱了这一室寒凉。
-
青泽站在冷风中。
他目瞪口呆看着一个又一个自称是玄什么宗的弟子钻进他家少爷的轿子里,又见随行的侍卫苦着脸清空另一驾存放杂物的马车,一堆人带着杂物窝进其余马车上,将空位让给面色比他们更为空洞的修真子弟。
图千屹抱着胸站在一边,他面色阴沉得险些滴出水来,目光在温晓与风合景间来回扫视,复杂难辨。
青泽小心翼翼离他远了些,虽然平时总爱对少爷抱怨这人,但真正遇上图千屹时,青泽永远是第一个蔫的人。
又是一阵寒风袭来,青泽原地打了个喷嚏。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他抱着希翼,暗戳戳掀起马车上的帘子,深情款款望向他家少爷,试图让少爷看出他的柔弱。
很可惜,他家少爷端坐一侧,面色温和似与平时无二。
他看着坐在他曾经位子上靠近温晓的风合景,还有另一侧神色意外迷惘的白巧儿,以及角落里安静的蒙纱女子,带着失望放下帘子。
他家少爷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绝望的青泽只能认命地爬到前头驾车,瞅了眼另一侧同样遭受冷遇图千屹,想到这人也沦落至此,一边乐得开怀,一边喷嚏不断。
一帘内的温晓如坐针毡。
他握着混乱里不知谁沏的半杯热茶,还得打起精神应付白巧儿虚浮的客套词。
也不知这姑娘的长辈是怎么教的,明明自身还是个半大少女,场面话却一串接一串,说得比温晓接触过的商贾之人还要厉害。
风合景自从跟上马车后没再说话。
他坐下时佩剑不小心刮到茶桌,温晓按着茶桌,看不惯也给他扶了扶剑鞘,抬眼就见这人笑盈盈的,似把中间发生的龌龊忘了个一干二净,额间那点红在这略显昏暗的马车里,愈加艳丽,配上水亮亮的眼眸,让人移不开视线。
温晓猛地收回手,掩饰般垂眸盯着杯中晃动的茶水,瞧着倒影里身侧少年模糊又清晰的身影,心中一片混乱。
真是......造孽。
他怎么就被迷了眼,兜兜转转和这群人掺和到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