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邻里聊八卦:“薛小姐贱得上门倒贴,还被退婚,不知道是干了什么好事才给人嫌弃。”
才不是,是我犯贱,没有考虑过被上门退亲对宝珠来说是多么尴尬的事情,怪不得她爷爷被气晕倒。
做生意的看好戏:“薛家风头最近被沈家压过去了,商铺给人收走了好些,估计是薛老爷见家里不大好了,才想赶紧扒个官家苗子兜底。”
人家回他:“也是,毕竟家里就剩一把老骨头顶着,薛宝珠他爹还不是个吃软饭的?”
想想世叔的为人处事,嗯,起码比你们这群吃硬饭的碎嘴子强多了。
受退亲一事的影响,面摊也没什么人光顾了。
徐子慎甩了甩头,把那些偷偷钻进耳朵里的声音抛出去,努力将目光集中到书本上。
「人皆知彼之爱珠,而不爱其身也。」
宝珠现在在干什么呢?那天上薛府也没见着她,该不会还在哭吧。
徐子慎出神半晌,又强行拉回自己的注意力,目光落到下一行。
「人有好忘者,徙宅而忘其妻。」
“大才子,装的跟什么似的,结果也是个软饭硬吃的货。“
“过日子的是你们俩,别太在意他人的目光。”
“真是穷得理直气壮,你和薛小姐压根就不是一层水里的鱼。”
“你说薛豪横要是知道,他孙女在外边给人上菜端盘子,会是个什么表情?”
“贱得上门倒贴,不知道是干了什么好事才给人嫌弃。”
……
这些时日敲打在他心口的一言一语,忽然又一股脑儿地翻了出来。
耳旁是那些毁谤的话语,脑中浮现的却是薛宝珠说一两句话就要羞红的脸蛋。
他明明也喜欢她的,世人只是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又不是拿刀来砍,拿剑来劈,怎么他忽然就发了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现在这个尴尬样子。
徐子慎垂下脑袋,把额头贴到那个“珠”字上,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最后筛得只剩下一个想法
……宝珠,现在还在难过吗。
薛宝珠搁家里边呆了三天,哭了三天。
他爹和爷爷也很给面子地没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任她一个人消化心里的难受。
第三天下午,她终于反应过来了,说狠话伤人的明明是徐子慎,凭什么要让她这个受害者独自承担后果?
于是把眼泪一擦,收拾干净出门,准备去找未来公婆告状去,这回一定要让他爹娘好好揍他一顿。
刚踏出院门,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家里边静得一根针掉下去的声音都能听见。
往日这个时间,爷爷都会出来浇花喂鸟,今天却半点动静都没有,难不成是出门忙去了?
可车马都在,而且看门老伯见了她,也是一脸尴尬,欲言又止,都不问她出门干嘛去了。
出了薛府大街,沿途路上,所有人都冲她指指点点,掩起嘴巴说话。
她走过的地方,背后的目光和议论像找到腥味的鱼群一般,纷纷涌了上来。
宝珠艰难地在人群视线中游动着,捏紧自己小荷包的带子,有些无措,寻思自己这段时间应该没干什么缺德事啊?
难不成是她打烂徐家碗碟的事情叫大家知道了?不过她也买了新的补上了,不至于要给人这么戳脊梁骨吧。
悄悄地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来,听他们讲什么坏话——这才知道,她要去告状的对象原来早就上门来退亲了。
她从一个受害人,变成了被抛弃的人,这下没有未来公婆可以让她撒娇了。
话本里的千金小姐,遇到这种难堪事情,通常都是病得起不来了,然后才子适时随分地感到心疼后悔,最后还是会在一起。
但是宝珠的身体太好了,即使这样强刺激的消息听在耳里,竟然也只是如释重负地想,啊,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
从他们定亲的那一日起,薛宝珠就预感,这么恃才傲物、还跟她第一面开始就不对付的徐才子,肯定要来退亲了。
她一直不安地等待,等到徐子慎对她放软姿态,等到自己情不自禁喜欢上他,等到自己放下小姐脾气学会体贴人,等到自己融入了未来家庭,等到徐子慎考过科试,等到她爹跟她说准女婿想功成名就风光娶你。
等到她以为自己的预感是错觉,马上就能拥有话本里的幸福结局的时候,徐子慎终于还是来印证她的猜想了。
薛宝珠没再往城东踏出一步,浑浑噩噩回了家,把脑袋埋进锦绣被褥里,睡了个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