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到白鲸在的场馆时,正好遇到消防员在进行灭火培训。
站在池子岸边的消防员指着铁通里燃烧的布料,嗓音洪亮地说:“如果在场馆内发生意外火灾的时候,我们切记不要惊慌,按照消防......”
他话还没说完,池子里的白鲸迅速游了过来,精准地朝铁桶喷出一道水柱。
成功把火扑灭的同时,也把蹲在一旁正蓄势待发准备用灭火器演绎正确灭火方法的年轻消防员浇了个透心凉,呛得他直咳嗽。
这一幕逗得观众哄堂大笑,陈书澈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也跟着笑出声来。
“不要拿它的饭桶。”有小朋友误以为铁桶是白鲸吃饭的家伙事,急得直跺脚。
“它会不高兴的。”
白鲸仿佛听懂了似的,在水里朝观众席转了个圈。
岸边的工作人员见状,朝群众喊道:“这是我们找的备用铁桶,不是它吃饭用的,大家放心。”
在消防员第二次操作时,白鲸梅开二度,又喷了举着灭火器的年轻消防员一身。
年轻消防员看向和他隔开一定距离的队长:队长,队长你后退几步是认真的吗队长!队长,要不我站着说,你来操作。
队长:默默移开视线,祖宗这时候你可别玩我们了。
罪魁祸首的白色大家伙悠哉地浮在水面上。
好在最后在赶过来的饲养员和白鲸的“高度配合”下,这场灭火培训总算完美结束。
庄牧野看向身旁的人,陈书澈视线自始至终望向水池的方向,目光追随着白鲸身上。他眼睛亮亮的,嘴角还噙着未散的笑意。
不枉此行。
“真好看。”陈书澈回过神后,听到庄牧野这句话。
他以为对方在指台下的灭火培训,顺口回了句,“是啊,白鲸跟小孩似的,爱玩又可爱。”
**
从白鲸馆出来,他们经过一片区域。
这里人很少,寂静中只有水流的声音,低低地、持续地嗡鸣,像潮汐,又像某种庞大生命的心跳。
跟做梦一样。陈书澈看着这里,心想。
这时,去前面看指示牌的庄牧野兴致冲冲跑回来,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哥,前面有大头照!”
“那是什么?”陈书澈不明所以地问。
“就是可以拍一些搞怪可爱的两个人合照。它会当场打印出来,还挺有纪念意义的。”庄牧野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去拍吧,就当纪念我们第一次来海洋馆。”
“你看这个效果图。”庄牧野趁着排队的间隙,上网搜了些样图给陈书澈看。照片上,两个小姑娘凑到一起比这心型手势,灵动活泼。
陈书澈看了眼排队的人,大多是情侣和姐妹,鲜少有两个男性一起去拍,他思量半响,想到了出门前答应青年要拍的合照,来了句:“好。”
轮到两人进拍照舱,陈书澈原以为里面也会很暗,但其实不然。
舱里亮堂堂的,两人站在里面,身前是一块电子屏幕,屏幕里有好多张卡通贴纸和装饰可供选择。
“哥,你喜欢哪一个。”庄牧野问他。
“都可以。”
“选一个呗。”庄牧野滑动屏幕,慢慢地引导着,“这里面选项很多,欸,有蝴蝶贴纸,我要选这个。”
他贴着陈书澈的肩膀,握着他的手放在屏幕上。
陈书澈划了几页后,手指着一只伯恩狗的特效,“那这个吧。”
“这个好欸。”
直到从拍照舱出来,陈书澈还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他捏着手里的照片发愣。
这时,三张磨砂材质的海底世界的纪念门票出现在他眼前,门票上印着一只海龟。
庄牧野一手揣兜,试图挡住身后拍照舱旁边的广告牌:五十/张纪念票跟,活动仅此一天。
“工作人员说我们是今天第99个来这边拍照的幸运儿,送给我们的。”
“谢谢小牧。”陈书澈其实在拍照前就注意到了广告牌,想买张当作纪念的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有,但他已经有了门票,票根有没有其实也不那么重要了。
他当时想着,可以给小牧买一张,留作纪念。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也不约而同地和他想着同一件事情。
“好吧,其实也不是工作人员送的。”见陈书澈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庄牧野就知道露馅了。
陈书澈一脸“拿你没办法的模样”,他看着手里的三张票根,不解地问,“怎么买了三张?”
庄牧野故作神秘地朝陈书澈的方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嗓音含笑地说:“我一张,另外两张想给小时候的书澈哥和现在的书澈哥一人一张,留作纪念。说不定,这个海洋馆要比小时候没去成的海洋馆还要好看有趣些呢。”
庄牧野的声音很近,话语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和直白的爱意。
陈书澈顿时觉得胸口发胀,一股酸涩的热流直冲眼眶。他仓促地别过脸去,缓着急促涌上来的情绪。
水族馆的蓝光自始至终都笼罩在陈书澈身上。这么些年来,他自认为自己和深海幽暗处的一尾鱼没什么两样。他长久以来借着茂密海草的遮掩,将那些无人知晓的脆弱与渴求都藏进暗影里。
他小时候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他,把他视为珍宝。每年许下的愿望也都是如此,许是他太过贪心。愿望以另一种相反的极端实现。
他从未被坚定地选择过,也不曾被强烈地爱着,反倒是像个漏气的皮球一样,被人嫌弃地互相踢着。以至于当他感受到庄牧野很多次传达过来的热烈的爱意时,下意识感觉到愧疚。
因为自身的原因,他没办法回馈给对方相同的爱意。
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水草,与其说是庇护,不如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桎梏,勒得他喘不过来气。
但此刻却有人再一次潜入深海,耐心地,一根一根地拨开那些令他窒息的海草,牵着他往明亮处游。
陈书澈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有小牧在,确实很有趣。”
**
海洋馆离陈书澈市中心的房子挺远,开车去的话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等车驶入小区时,暮色已沉沉压下来。
家门口,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倚墙而立。男人身着黑西装,脚边两大袋盛着食材的购物袋,像是刚结束工作赶到家察觉钥匙没带。
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抬手的时候露出腕间的百达翡丽表,指腹正烦躁地敲在手机屏幕上,不知在回复什么消息。
“哥?”庄牧野看清来人,诧异地喊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到他这声,男人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他咬着糖棍冷笑:“庄二野,老子给你打十几通电话,你愣是一个都不接是吧。”
“ber,哥,我手机没电了。”庄牧野从包里掏出手机的时候,手机还连着充电宝的线。他摁亮屏幕,电量红得发黑,“我坐地铁还是书澈哥给我买的地铁票。”
“璟云,等多久了?”陈书澈眼见哥俩马上又要吵起来,适时开口。他走上前,手搭在庄璟云沾满寒气的小臂上,“怎么没跟我打电话?冷不冷?”
他这个动作像是按下什么开关,庄璟云身上凌厉气场顿时软化下来,变化之大让一旁的庄牧野看的都瞪大眼睛。
“不冷。我想着你这段时间忙,下午可能会补觉什么的。”糖棍在庄璟云唇间转了个方向,他看到陈书澈后,心里松了口气。“我原本还想给你个惊喜。毕竟好久没聚了,想着一起在家吃顿火锅。诺,食材我都买好了。没想到臭小子一个电话也不解。”
“我那不是——”
“好啦,先进来吧,晚上降温还挺冷的。”为了避免哥俩再次吵起来,陈书澈把门打开,推着庄璟云进去,他回头朝庄牧野说,“小牧,辛苦你把这两袋拎进来。”
“好。”
庄璟云其实来过好几次陈书澈在恒滨府买的新家,他的目光掠过客厅的布艺沙发,餐厅的实木桌椅,就连阳台的绿植都和上辈子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前不久他一睁眼醒来后,发现时间倒回到了两年前,跟做梦似的。
在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后,他当即就给陈书澈拨了通电话,听到对方声音的时候他心脏跳得极快。
庄璟云一时间有些近乡情怯,站在玄关处,手扶住鞋柜,不敢往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