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
庄牧野是被热醒的,他后背出了一层汗,眼皮沉重,也动不了,像是鬼压床似的。他恍惚间听见窗外嘶叫的蝉鸣。
奇怪,深秋了怎么还有蝉在叫?还健在呢,蝉兄。更何况,他不是在寺庙里吗?什么时候回的家?寺庙难不成还有免费送人回家这项服务?
一连串的问题袭来,让庄牧野本就不清醒的脑袋更加晕乎乎的。他想掀开被子,把空调制冷温度打到最低。
“别蹬被子,小牧。”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他本能地寻找身旁的凉意来源,鼻尖蹭过棉质衣料上微凉又熟悉的雪雾气息,喃喃道:
“哥,太热了,空调温度降低好不好。”他知道不会有人回应,不料下一秒——
“小牧,你发烧了,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好吗?你现在烧的有些厉害。”
熟悉的嗓音响起的同时,庄牧野额头贴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他刷地一下睁开眼,眼睛在重影里艰难聚焦。
是谁?
哥?
陈书澈!?
“书澈哥?”庄牧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喉头发紧,委屈巴巴地又喊了一声。
“我在呢。”
眼前的陈书澈穿着家居服,乌黑齐肩狼尾头发有些凌乱,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框眼镜,眼镜后的明眸满是担忧。
陈书澈的长相偏骨相,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眸本应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但他偏偏又生了一副温润的五官,眉眼间透着与生俱来的谦卑,两者融合在一起,倒平添了几分温润与柔和,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哥,我好想你。”
“我不闹腾了,我不是......我不是你的累赘,我可以自食其力的......”
庄牧野似是要把全部的委屈和想念都一股脑的倾倒出来。
陈书澈是A大生物实验室的主要负责人,常年待在实验室里接触冷冻样本,身上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像是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清新而微凉。
“说什么胡话呢,庄牧野,你从来都不是累赘。”都说人在感冒发烧的时候是最脆弱的,陈书澈现在信了。
他抬手轻捏了捏庄牧野的脸,眼神中满是担忧和歉意,“对不起,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你的,结果还是食言了。”
陈书澈和团队前往苏黎世大学研究所,参与的跨国多中心临床研究NCT03进入Ⅲ期临床试验数据盲态审核阶段,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了。
由于时差问题,他很难准时的回复庄牧野的消息,往往回复晚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最后一份知情同意书通过伦理审查委员会核验时,项目才堪堪收尾。
陈书澈从柜子里拿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发现和庄牧野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中午他问的那句:吃午饭了吗?
陈书澈心里顿时有些不安,急忙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飞回国内。
一到家便发现庄牧野屋里空调温度打的极低,被子被他踢到一边,人都冻得缩成了一团。
哄着人量完体温一看,嚯,三十九度七。
庄牧野靠在陈书澈肩膀上,看他拿起床头柜旁的玻璃杯,递给他,“水温刚好,先喝口水,小牧,你刚才出了好多汗。”
庄牧野脑袋昏沉,他听话地倚在陈书澈肩上,喉咙在温水的浸润下不再生疼。
他缓了一会儿,盯着陈书澈的掌心发呆。耳边是陈书澈有力的心跳声,也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庄牧野偷偷的将指尖掐进掌心确认痛觉,疼的。真实地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这不是梦。
庄牧野看了眼挂在门后的日历电子屏,屏幕上跳动着×022年8月20日的幽蓝数字。
他......回到了两年前,大三刚结束的日子。
他还没被亲哥强制回家。书澈哥现在也没有和魏明慎在一起,两人还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一切都还来得及。
在意识到这个现实后,他心脏突突的跳动,眼睛刷一下就亮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迸出光。
因为他的忽视,导致他失去了生命里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而如今,时间齿轮倒转,我佛慈悲,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陈书澈。”庄牧野哑着嗓子,没缘由的叫了一声。
“嗯?”身旁人不解,垂眼看着庄牧野,指尖轻点了下他的额头,“怎么喊人的,没大没小。”
“陈书澈,陈书澈......咳咳,陈书澈......”庄牧野喊了很多声,带着两年多时空折叠的思念和懊悔,喊着喊着眼泪就砸了下来。
“陈书澈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他哭得宛如被遗弃的小兽,受尽委屈,哭声嘶哑而急促,泪水止也止不住。
陈书澈见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
庄牧野平日里看着性格明朗,但却很少去反驳什么。哪怕被庄璟云错怪,也从不辩解。
陈书澈一开始不太懂其中的原由,直到他见到庄牧野的父母对庄牧野漠不关心的态度,一切了然,只剩心疼。
“在呢,陈书澈在呢,陈书澈一直都在呢。”
“陈书澈也很想你。”陈书澈将他半抱在怀里,把青年不安的情绪稳稳接收住,安抚性地轻拍他的背部,声音一如过往般温和。
“不哭不哭,哥陪着你。”
最后,眼睛哭肿的庄牧野昏沉沉地重新缩回被子里,坚决不去医院,不打针。
陈书澈拿他没办法,只好给庄牧野喂了几颗退烧药。
他坐在床边,隔一段时间便哄人起来喝杯水,量量体温。直到体温一点点降回正常,陈书澈才放心下来。
***
夜色朦胧,庄牧野醒来后,盯着天花板上的裂隙发了会呆,紧接着就听到一串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杀到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