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夏心惶惶的,追问道:“可……可陈明远毕竟是秀才。”
“秀才怎么了?”
满夏噘着嘴,神情低落:“我要是能嫁给秀才,族里应该也能得不少好处吧?”
“怎么突然想到这些?”兰知用筷子捡起一块肉,夹到了坐在灶台下面的满夏碗里,跟他接着讲道,“你嫁给秀才,族里能不能得到好处还未知,但若是族中有人逼嫁,你爹和我就敢挨家挨户上门劝族人改主意。”
满夏苦瓜脸:“阿爹,你快别说了,你越说我越觉得族里要把我卖了。”
兰知“扑哧”一声笑出来,凑到满夏耳边跟他悄声透了底:“莫担心,你大哥有卫所的关系,咱家不怕他一个秀才。”
“啊?咱家还认识这样了不起的人!”满夏眼睛噌得一下亮了,“那看来我是真不用嫁了!”
虽然他最近这段时间在外面耀武扬威的,但其实心里慌得不得了,村里风言风语听了不少,虽然大多数人都在放屁,造谣说是他扒拉着陈秀才。
但有一点大家说得是对的,庄户人家出一个秀才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事情,也没有人愿意去得罪一位年轻有为的秀才。
满夏心稍定,又转而问起许斯年,兰知眼神变得奇怪起来,看了一眼满夏,才道:“他去请陈家族人了。”
原来是这样,不是被打昏在哪儿了就好。
天色渐晚,堂屋内的饭菜被撤了下去,兰知添了茶水,摆了一盘过年剩下的甜果子。
院门外传来动静,满夏站在屋内直勾勾地盯着外面看,月光下,许斯年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串陈氏和刘氏的族人,其中有些人年纪大了,脚步颤颤,由家里后辈搀扶着走。
好在刘大山当造屋时,特意多用了些砖石,将堂屋做得又阔又亮堂,又把家里的板凳全都挪到了堂屋,这才让两家二三十个人,分两边坐下了。
坐定,众人便开始聊上了。
而早在众人进屋前,兰知就赶满夏回了自己房里,又把门一关,说等叫他才让出去。
这可真是让人急死了,那么多人在外面谈着有关自己的事情,却偏偏不让自己参与,隔着门又什么都听不真切。
满夏在屋子里急得抓耳挠腮。
突然,屋里的窗子被轻轻敲响了,满夏窜过去打开了一条口子,看到敲窗的人是许斯年,这才将窗户开了半边。
许斯年从窗外递给他一个陶碗,满夏接过一看,里面是黑乎乎的水,他好奇地问道:“黑黢黢的,这是什么?”
“桑枣果子饮。”桑枣就是现在所称的桑葚,药书中记载其有“安魂镇神”的作用,“我下午熬了放在碗柜里,你估计没看到。”
知道是用桑枣熬的后,满夏对这碗黑乎乎的汤也没那么抵触了,低头浅尝了一口,还甜滋滋的。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情惦记着吃喝?对了,你咋不在堂屋里?”
许斯年一双丹凤眼含笑,提醒道:“夏哥儿,我可不是你们刘家的人,哪敢去听你的私事?”
“你敢耻我?难道你就不能听回来讲给我听吗?”满夏瞪他一眼,“就知道把我关在房里,什么也听不见!”
“先把汤喝了,我要去洗碗了。”
许斯年都快被这个小哥儿气笑了,这人整天生不完的气,就没个安静下来的时候。自己还担心他伤神,巴巴地送汤来。
满夏气鼓鼓的,盯着他瞧,许斯年站在窗外不动,任由他盯着看,眼神似笑非笑。片刻后,满夏端起碗一饮而尽,唇边留黑乎乎一圈沫子,伸手将陶碗递到窗外。
“拿走吧,我要专心了。”
“嗯,夏哥儿,等会儿去堂屋前,别忘了将嘴擦一擦。”
话音未落,窗户就被飞快地关了起来,许斯年忍不住轻笑出声,借着月光回到了灶屋门口,轻手轻脚开始收拾起来。
事情在私底下早就由两族中重要的人定好了,现在弄这二三十个人来,无非是走个过场,通知一下罢了。
小会决定大事,大会发放通知。可怜的小哥儿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才会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想到这儿,许斯年又忍不住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