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澈笑了一声,眼圈却红了。
小温澈眼睛一亮,欢呼着朝温芙跑去,却在台阶上绊了一跤,“咚”地摔了个结结实实。他两手捂着额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温羽和温芙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扶起他,一个拍灰一个揉头,轮流抱着哄。小温澈摸着额头上泛红的印子,缩在温芙怀里,抽抽搭搭地问:“芙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
院墙外的脚步声渐近,温芙神色一紧,连忙拉着两个弟弟躲到树后。三个小脑袋从树干后悄悄探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温澈那张还挂着泪珠的包子脸正对着徐澄照,他伸出手,指尖却穿过了虚幻的影像。
温澈道:“这只是过往回忆而已。”
“我知道,可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给我擦眼泪吗?”
“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徐澄照抬手抚过温澈的脸颊,拭去他腮边滑落的泪珠。
院门处,少年叶松雪缓步而入。温家姐弟的父亲温怀溪站在院外阴影处,面容模糊不清。
温澈盯着叶松雪那张俊美却面无表情的脸,嫌弃道:“哼,从小就是这副死人脸。”
徐澄照若有所思:“温如像他。”
“瞎说什么呢!”温澈气得要锤他,“哪里像了?才不像!”
徐澄照抓住他的拳头,赶紧改口:“好好好,不像,不像。”
院门口,叶松雪正俯身与温怀溪交谈,不时恭敬地点头。谈话间,少年耳尖渐渐泛红,温怀溪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离去。
隐约传来的“定亲”“婚事”等字眼,让躲在树后的温芙瞬间羞红了脸。
小温澈呆呆看着姐姐通红的脸颊,好奇地伸手一摸,又吓得缩回手:“哇!芙姐姐的脸好红好烫!是不是害病了?要不要让妈妈给你扎针?”
“你啊……”温芙忍俊不禁,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起身离开了。
望着姐姐远去的背影,小温澈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他摸着肚子,眼巴巴地望向温羽,大眼睛扑闪扑闪:“饿了。”
“那去吃饭吧。”温羽伸手要牵他。
小温澈一把甩开:“背我!”
“你啊……”温羽学着温芙的语气,无奈地走到徐澄照和温澈坐着的石桌前。
小温澈欢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上石桌,一个纵身跳到温羽背上。
随着兄弟二人的身影走出小院,周围的景象渐渐消散。
“从前,我跟见羽关系还是很好的。”见徐澄照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温澈笑了笑,“这么多年过去,他说不定也没那么讨厌我了。”
“嗯。”徐澄照点头,“毕竟他是你的兄长。”
四周的景色再次变换。
二人此刻坐在一间茶楼的窗边,窗外鼓乐喧天,爆竹声声,红妆铺满了十里长街。
一支望不到头的迎亲队伍缓缓行进,如同一条蜿蜒的红色长龙。队伍前方,几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中,唯有一人骑着白马——正是身着大红喜服、胸前佩着红花的新郎叶松雪。他相貌身形成熟了不少,面上也是一副喜不自胜的神色。
温澈道:“芙姐姐十八岁那年,叶松雪入赘到了翎上城。”
整座城都沉浸在喜庆之中,处处披红挂彩,家家户户门上都贴着大红喜字。街道两旁的百姓们兴高采烈地说着吉祥话,孩童们追逐着花车,争抢车上抛洒的红纸包裹的糖果糕点。五彩的花瓣随着队伍的行进缓缓洒落,轻风拂过,如同翩跹的蝴蝶。
新娘的花轿帘子被微风掀起一角,露出端坐其中的佳人。她头戴珠光璀璨的金花凤冠,肩披艳丽夺目的五彩帔肩,只惊鸿一瞥,便足以令人终身难忘。
徐澄照只顾着搜寻小温澈的身影,在新娘花轿后的第一台花车上看到了他。
十二三岁的少年独自蜷缩在角落,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锦囊,戴奇怪帽子的温羽并不在身侧。
“你的兄长呢?”徐澄照问道。
“他自幼体弱,不便在人前抛头露面。”
徐澄照指了指小温澈手中的锦囊:“那里头是什么?”
温澈从怀中取出一个磨损严重的小木人:“那时我不愿姐姐成亲,这是她为了安抚我,在大婚前日亲手为我雕的……”
徐澄照点头,这小木人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应当见过不少次。
温澈轻声道:“姐姐婚服上的芙蓉花,乃我娘一针一线亲手绣成。大婚那日,婆婆婶婶们围着她梳妆打扮,那时的姐姐,光彩照人,美貌绝伦,真像一只美丽的金凤凰……”
迎亲队伍渐渐远去,四周画面再度变化,一处破庙显现在眼前。
温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姐姐成婚几年后,和叶松雪回昙州探亲时有了身孕,受叶无患劝说留在云下城养胎。次年……”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温氏遭遇灭门之祸时,姐姐正值临盆之际。我赶到时,她已诞下了一对男婴……”
破庙漏风的窗棂外,似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温澈抬起头,目光穿过斑驳的墙壁,望向记忆深处。
“我便是在那天,遇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