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澄照跟着温澈走出屋子,外头圆月当空,四野亮如白昼,村中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晒谷场正中屹立着一棵高大的古树,树根盘根错节,冠顶枝繁叶茂,如一柄遮天蔽日的大伞。树下停放着村中公用的巨大石碾,石碾旁便是村民们设下的驱鬼法坛。
那是一张朱漆供案,案上清水、供果、纸钱等一应俱全,正中央的青铜香炉里插着三支香烛,两侧悬着招魂幡与紫金铃。
法坛四周散落着十几名身着赤红里衣、外罩黑袍的年轻人,嬉笑打闹,如同一群吵闹的麻雀。
有几人张开双臂环抱古树:“这棵树可真大呀,我们合抱一下试试。”
一名虎牙少年对着石碾饶有兴致:“这石碾子也好大,估计得好几头牛才拉得动。阿希,你能拉得动吗?”
“哼,你是把我当牛了?”
被唤作阿希的少年抱臂而立,面如冠玉的容貌在月光下格外醒目,穿着打扮较其他人精致许多。
一身黑色交领长衫外罩着赤色窄袖褙子,后背绣着一只流光溢彩的孔雀,白玉发冠上的金羽和滚着火云纹的黑色冠带相映生辉,腰间坠着的白玉腰牌上一只振翅欲飞的鸟,正是上古传说中的神鸟朱雀。
温澈的目光在那枚朱雀腰牌上停留片刻,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哼,果然是陆家来的……”
徐澄照低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温澈目光微冷:“他们是最负盛名的修真七大世家之一——烬州火邙山的陆氏弟子。”
“哪七家?”
“除陆家外,还有斟寻叶氏,兰台温氏……”
话音未落,一声冷哼传来,那佩朱雀腰牌的少年满脸不屑:“温氏都被灭门那么久了,还提做什么?‘仙门七家’早在许多年前就只有六家了!”
说着,他向二人投来一瞥,倒吸一口凉气,对同伴大喊道:“这二人也太丑了吧!”
“阿希,你真无礼,怎能随意评判他人相貌?”
虎牙少年面露不快,也转头望来,却在看清的瞬间“嘶”了一声,立刻别过脸去,“对不起,阿希,我不该说你。”
徐澄照下意识看向温澈,目光仍留在他面具底下那张美丽绝伦的脸上,心道:我虽然丑,可他不丑。
温澈神色如常,视线始终停在无礼少年佩着的朱雀腰牌上,继续对徐澄照解释:“陆家世代供奉火神祝融,修习御火之术,以神鸟朱雀为尊。”
闻言,那少年双手抱臂,扬起下巴,用鼻孔看着二人:“哼,你这穷酸道士,还算有眼光嘛,知道本大爷的名声。”
温澈淡淡道:“我只认识你陆家那块牌子,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什么?!”少年夸张地瞪大眼睛,转向四周同伴,“他既然知道这块牌子,怎会不知道我的名字?”
拥簇者们立刻七嘴八舌地捧场:
“就是!我们陆家少爷‘小霸王陆希夷’的大名你都不知道?”
“他可是陆家掌门最宠爱的孙子!近年最被看好的少年新秀!之一!”
“修真界人人都知道的‘天骄三子’!”
“除了‘小太岁’叶胜和‘小疯子’苏含笑,我们‘小霸王’陆希夷可是三子之首!”
“陆离你闭嘴!”
陆希夷在虎牙少年头上敲了一把,“夸我就行了,不准提别人!尤其是那个姓叶的!姓苏的也不准提!”
陆离捂着头赔笑脸,嘴角两颗尖牙隐隐若现。
温澈随手一指村舍,语气平淡:“那你们该小心了,死在我手里的陆家人,那间屋子都装不下。”
“哼!哪来的疯子,牛皮都要被你吹破了!”
陆希夷眯着眼睛,将温澈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就你这副穷酸样,别说替这群乡下人驱鬼了,只怕连布阵都不会吧?看你穿的这一身白,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道士!”
“你说得对。”温澈坦然点头,“我的确不会布阵,也并非什么正经道士。”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陆希夷一时语塞,恼羞成怒地转身指挥众人布阵驱鬼。
陆离叹了口气,道:“阿希,你既然不会骂人,还是讲礼貌一点比较好。”
“你闭嘴!”
温澈两手笼在袖中,冷眼旁观他们的步法,对徐澄照道:“这是无明玄火阵,陆家的一种高阶阵法,常用来驱鬼除魔。据说也能用来御寒。”
闻言,陆希夷得意地扬起下巴,笑容嚣张:“哼,你这穷酸道士也算识货。”
“刚才你不还说,别人是有眼不识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