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台狱。
至夜,御史台一行人才入京。回到御史台,郁恕君和冷无涯虽都不在,索性韩霖掌事也是驾轻就熟,将一应诸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人人都知道,傅仙儿和郁恕君关系匪浅,是以虽然他是被拴上了玄铁所制的铁链投入的台狱大牢,却无人敢为难他,甚至吴霜儿与陈青在给他送来居仙楼的美酒佳肴时都无人上前制止。封霆更是自顾顺走了傅仙儿的一瓶好酒。
那玄铁铁链重如磐石,可在傅仙儿手上,轻的如同鸿毛一般不值一提。他与吴陈二人隔着铁牢,吃肉喝酒,浑不在意他如今身处何处。
酒过半轮,傅仙儿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坐在冷冰冰的地上。吴霜儿老心疼,跟台狱的人闹了几次要给他加条被子,都被无视了。
陈青之吃味,仔细打量了一眼里面的男人。傅仙儿长相是清秀那挂的,有一双雪亮的眼睛,除此之外,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随性潦草。他头上的束发,原本是一截乌骨木编成的,这一路他用铁牢里的枯草重新编了一个戴了起来,把原来那个扔了。
陈青之看着远远走回来,一脸失落的吴霜儿,借着酒劲皱眉吐槽道:“我说你好歹也是一代大侠,又不缺钱,就不能搞点值钱上档次的行头吗?为何总穿着一身白衣,腰上还别个普普通通的香囊,头饰就别说了!你这身行头,人家想模仿你,一模仿一个准。”
傅仙儿答道:“小孩子家家这个就不懂了吧,这叫返璞归真。白色干净清逸,看起来出尘潇洒,这才配得上我江湖第一剑客,傅仙儿的名头嘛。”
陈青之翻了个白眼,呛回道:“名头,你那名头现在用来吓小孩子最好使。”
他说罢皱了眉头,事情还没辩个分明,一路回京坊间的谣言竟已传开了,也不知是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把傅仙儿往死路上逼。
傅仙儿摇了摇头:“嘶,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
陈青之急道:“你怎么就无所谓呢,外面现在都传成什么样了!”
傅仙儿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啧道:“多大点事,爷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吴霜儿走到跟前,正听了最后两句,她心里正骂着御史台,便道:“都怪那个郁恕君,言而无信,一回京就把我们扔在这里不管了!”
傅仙儿道:“也不能这么说,他不是家里出了事么。”
吴霜儿翻了个白眼:“谁知道真的假的。”
陈青之转回头,接道:“你老实和我说,你们俩到底闹掰了没?他那日在马车里的话是不是糊弄我们的。”
傅仙儿说不出,实在是他和郁恕君重逢至今还没说上话,他也不敢打包票,但面上却不显,以免两个小孩跳脚。何况这是郁礼出事,郁恕君怎么能不管。他面上云淡风轻,安抚说道:“他说出了口的话,还是会认的。你们就放心吧,等他查清楚了我就能出去了。”
对面二人却仍有些将信将疑,一个嘟着嘴,一个冷着脸,都不说话。
地牢的甬道里,突然“哒哒哒…”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见一个黑影从灯光下缓缓走来,还未见其貌,那人冷硬的声音已远远传来:“进了台狱的大牢,不受点苦就想出去,你想得倒美。”
吴霜儿戒备道:“你,你谁啊?”
傅仙儿脸上却露出惊讶之色,因为此人的声音他认得,他抬起头,便见来人从光影里走出来,那模样不是顾渐深是谁。
“顾渐深?你怎么会在这里?”傅仙儿惊呼一声,又见他身穿御史台的官服,忙问,“你这身衣服,你……!”
傅仙儿停住了,因为眼前的顾渐深,已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翩翩俏公子,御史台的官服压在他的身上,他眉目冷肃,周身散发着逼人的凌厉之气,不怒自威。
恍惚间,傅仙儿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初见之时的郁恕君。
“不错,我恩科及第后得陛下赏识,如今已入了御史台,领着台院侍御史一职。”顾渐深说罢,挺直的腰微微一散,这身官服带来的压迫感顿时散了一半,他看着傅仙儿,眼神里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嫌弃,“我忙了一天,听了几耳同僚的闲话,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你的名字便来看看,你怎么回事?怎么会卷入江湖灭门案这种案子里去?”
“都是误会,误会。”傅仙儿不想多谈,又将陈青之和吴霜儿与他引荐了一番,便急忙追问他道,“你怎么进了御史台,没去翰林院?”
顾渐深眼眸一转,道:“都是入朝为官,有何差别?”
傅仙儿啧了一声,急道:“怎么没差别,你哥说过,你有读书的天分。当年让你走科考入仕这条路,不就是想让你有朝一日可以进翰林,入内阁吗!你进了御史台,这往后,撑死了也就是下一个郁恕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