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前，梦之咲还是踩着前人荣光混吃等死的埋骨地。

怀抱纯洁崇高理想的金发少年踏足于此，他并不看重锦衣华服和珍贵珠宝，亦不在乎家族供奉的佛龛，他来到这里，仅仅出于对美的热爱，出于一场能令他脱离病体重拾喜悦的疗愈。

可他注定失望。

被冠名“偶像摇篮”的学院正在堕落，他从敞开的大门一路走过，听见的不是舞蹈室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不是夹杂着喘息的美妙歌声，而是消沉的辱骂与无谓的嬉笑。

他在学院的天台看见孤独的戏剧家，月光白的长发垂着肩膀，英俊侧脸宛若星夜下的大理石雕像。

不该是这样的。

恼人的、难以平息的怒火攫住了他，被金钱和利益灌注骨血的少年决心创造他的统治。玲明的变革，他早有所耳闻。的确，单纯使用实力碾压，以头狼的姿态引领变革，不失为直接且简单的方法。

然而少年孱弱的病体令他难以达成最关键的取胜条件。可那又如何？

他只要胜利，无论用什么手段实现。

【要和我交易么？】

电车在开往二选一路线的前夜，一位意想不到的来客站在学生会的办公桌前，主动提出将电车其中一端的人质替换成自己。

【明智的君主知晓何种选择能令自己利益最大化。】

【五奇人的名头与我相比，还是我更能胜任这场剧目的反派吧。】

对方充满耐心地劝导，但倘若代入谈判的目的，这份耐心又会增添些许荒谬。

【他是对的。】

少年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或者说，他们双方都下意识屏蔽了能予以反驳的理由。

于是交易顺理成章达成，少年踏着深红色的花登上梦之咲的皇座。人们在镶嵌有星星状珠宝的王座前祷告，畏惧和狂热稳固着少年皇帝的统治，就连再暗淡的荧光棒也得为他的命令亮起应有的颜色。

至此，书记官先生。

请为皇帝的胜利高歌吧。

－－

“哟，副会长，又在写材料啊。”

好端端坐在办公室却被骚扰，莲巳敬人冷静地推了下眼镜，问道：“您这次又有什么请求要提吗？早乙女君。”

“还是副会长懂我。”早乙女撩着刘海，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莲巳敬人，嘴上却一点也不客气地开口：“我要S2的主持权。”

“不行。”莲巳敬人毫不犹豫反对，严肃道：“学校重大活动都由学生会安排，绝不可能交给一个非学生会的新人。”

“唉——”早乙女倒也不失落，看样子早料到会被拒绝，很快他便顺势提出：“那我要S2宣传的许可。”

“别急着反驳。”他丝滑打断莲巳敬人的前摇，振振有词地列举自己的理由：“副会长大人你得想想，其一，我是制作科的学生，为偶像制作企划书、管理社交媒体内容生产、通过各种途径强化偶像影响力等等，这些都是制作人的职能哦。”

“其二，我所选中的组合Ra*bits是S2的参与组合之一，身为他们的制作人，为自己的组合争取资源完全合情合理。”

“综上所述，既然贵校有意愿开拓制作科，让制作科更好地辅助偶像科发展，我要S2宣传许可的要求充分符合梦之咲和学生会的规划愿景。”

‘啊，他动摇了。’目睹着这一切的杏在心底暗暗称奇，‘说起来，早乙女君故事里的书记官就是这位莲巳君吗？’

她默不作声扫过莲巳的银丝眼镜和那张端正沉着的脸庞，不禁感慨道：‘确实很形象啊，书记官这个代号。’

‘就是不知道，书记官会如何记载那位牺牲在前夜的不速之客呢？’

“杏酱？杏酱？”

早乙女明臣在杏面前挥挥手，调侃道：“我们已经出来咯，再发呆下去就要被我拐带走哦～”

“啊！抱歉抱歉！”杏慌张回神，她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外面。

怎么回事？她已经忘我思考到这个境地了吗？

“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书记官。”杏嗫喏着乖巧回答。

“唉？看来杏很在意我写的故事嘛，不错不错。以后我的副业有着落了。”早乙女自得托腮，“故事还在连载，请我们可爱的杏酱多多支持吧，人家真的很需要夸夸。”

“得了吧你。”冷淡的嗓音自两人背后传来，剪了一头利落短发的少女报臂而立，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有本事在这里戏耍你的同班同学，怎么不更有本事刷到你的偶像面前。”

“那才是你故事的主角吧。”

“NONONO！理世酱你怎能这样误解我！”早乙女西子捧心，哭戚戚大喊：“粉丝必须和偶像保持距离！”

“我可以私底下狂写偶像的同人文，但绝不能被正主知道！不然明天你就可以在三途川看见我的尸体！”

捕捉到关键词的杏不明觉厉。

“呵。”雪城理世轻蔑一笑，她指着早乙女，轻描淡写地为杏解密：“顺带一提，这家伙的偶像是千星哦。”

“？”杏目瞪口呆地仰头张嘴，空白的大脑仿佛升华到异次空间。

“哦，还有。S2的宣传许可争取到了？”雪城理世却没给杏适应的时间，话题霎时一转，多变得令人手忙脚乱，早乙女却对此习以为常，毕竟他们两个算得上青梅竹马。

“那当然，这点小事很容易的。”早乙女耸了耸肩膀，“关键是杏酱学会了没有。”

“......”杏深深在内心叹了口气，强迫自己跟上这两人的节奏，“早乙女君指的是获取许可的过程吗？”

“Bingo!”

“不要小瞧这点小事哦，偶像的很多机会和资源，或许就是在一两次普通寻常的交谈中争取到的。如果出了社会，饭桌交易更是稀疏平常哦。”

“当然，说这些对你来说还太早了。学校的生活果然还是单纯点吧。”

早乙女稍稍收敛了玩笑的姿态：“虽然谈判这个技能并没有写进制作科的课本里，但在实战中却很实用。”

“作为入门，我先教的东西无非两样。一是始终牢记你的目标，不要迷失。二是适当虚张声势，漫天要价。”

“有句古话叫‘当你提议拆掉窗户，人们通常不会同意。但当你提议掀翻屋顶，人们又会退而求其次地同意拆掉窗户。’”

“所以刚才早乙女君才会先问S2的主持权。”杏若有所思，手中笔记记得飞快。

“那拿到宣传许可后呢？”在早乙女的带动下，杏比以往更加积极地追问道：“要为Ra*bits扩大知名度吗？”